豪俠才子(2 / 3)

生查子

西津海鶻舟,徑度滄江南。雙艣本無情,鴉軋如人語。

揮金陌上郎,化石山頭婦。何物係君心?三歲扶床女。

“揮金陌上郎,化石山頭婦”,寫得實在是太好了,不但對仗精工,而且對比鮮明—男人可以在外麵花天酒地,揮金如土,而卻要求女人苦守寒窯,化成石頭也要守著等丈夫回來。這兩句將舊時男子浪蕩薄幸,女子淒苦守節的情景刻畫得非常生動深刻。

還有這一首詞,也寫得十分動人:

夜如年 古搗練子

斜月下,北風前。萬杵千砧搗欲穿。不為搗衣勤不睡,破除今夜夜如年。

詞中這位可憐的女子,她孤身一人,思念著遠方的丈夫,不是因為要趕著搗衣做活,是因為她根本就睡不著。這長夜漫漫,寂寞仿佛像蝗蟲一樣在心底湧起,所以,如果不用徹夜搗衣來讓自己的身體疲憊麻木,又如何能排遣這心中的鬱悶和絕望?

筆者為什麼能寫那麼多書?也是為了排遣心中的寂寞和鬱悶,所以對這樣的心情,還是很能體會的。

賀鑄的詞,寫得很是曉暢,不用那些拗口的詞句和生僻的典故,而每一首詞都是真情流露,絕非是那種應酬敷衍的俗濫文字。賀鑄悼念亡妻的這首詞,因為情真意切,曆來被公認是能和潘嶽的《悼亡》詩、元稹的《遣悲懷》詩、蘇軾的《江城子?記夢》這三篇傷悼文字並傳不朽的名篇:

鷓鴣天

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梧桐半死清霜後,頭白鴛鴦失伴飛。

原上草,露初晞。舊棲新壟兩依依。空床臥聽南窗雨,誰複挑燈夜補衣。

賀鑄曾和妻子在蘇州(閶門)居住過,看來賀夫人倒不嫌賀鑄貌醜,兩人很是恩愛哪,也難怪,就賀鑄筆下的那些好詞,也讓他變得可愛了。而如今,兩鬢如霜的賀鑄重歸舊居,當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心中萬千感慨。

“同來何事不同歸”?這一句問得好癡,令人歎息。麵對著故居新墳,聽著那撩人愁緒的秋夜苦雨,又想起妻子燈下拈起針線為其補衣的身影,讀至此,我們的眼睛裏也潮濕起來,何況是身臨其境的賀鑄!

安意如在她的書裏曾說:“《半死桐》是四大悼亡詩之一,但我不喜歡,真的不喜歡。不是對賀鑄本身有什麼意見,不是對做妻子的給丈夫補衣服有意見,而是我不喜歡那種潛意識裏視妻子為貼身免費保姆的男權主義。”

其實,不見得就是賀夫人整天給賀鑄補衣服,一個人不在了,往往會最念她的好處,最想念她溫馨和悅的一幕,所以我要對她說:“你年紀還小,你不懂,真的不懂。”像這樣的悼亡詞,需要活上大半輩子,有過十幾年的婚姻生活,當愛情化成了親情,相濡以沫後才明白一小半,真正懂得,更是要經曆過離喪之痛才行。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

在眾多音曲綿軟、甜媚靡弱的宋詞中,賀鑄那些英氣勃勃的詞,更是讓人眼目一亮,為之精神一振,最為讓人擊掌讚歎的是這一首:

六州歌頭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飛鞚,鬥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聞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