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玫瑰
劉黎瑩
女人家有個不大的院落。
院落裏盛開著嬌豔的玫瑰花。
她的丈夫為救一個落水兒童,永遠地離開了她。
她本是一擋車女工。現在,廠子說垮就垮了。
居家過日子,柴米油鹽針頭線腦兒,哪兒都離不了錢。女人把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她還有個上小學的兒子。正是長個頭兒的時候,菜也好,湯也好,女人總想做得可口些。世上的好些事隻是讓人想,做 起來可就不那麼順手了。
有熱心腸的鄰居給女人介紹了個喪偶的男人。
好說歹說,女人總算是跟人家見了麵。
人還說得過去。會一手好油漆手藝。
男人說話也直來直去:我沒啥呼風喚雨的大能耐,但我會把你和兒子當做我的親人。不會再讓你為吃喝花錢的小事勞心就是了。
花錢也是小事?女人想,有手藝的人說話就是跟沒手藝的人說話不一樣。
回來後,鄰居問女人:到底是啥意思,說出來,好給人家回個話兒。
女人說: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女人其實心裏早就想好了,能有個人來幫襯著把兒子養大,還能陪她說說話,這比什麼都好。女人不顯山不露水地把這件事透給了兒子。當時,兒子正在吃飯,一聽這話,小臉一下子就急成了紫茄子。
兒子問:那我要叫這個人爸?
你不想叫,就叫他叔叔好了。
他算哪路英雄,要到咱家來管著我?我不喜歡陌生人來咱家指手畫腳。
兒子摔了筷子,眼淚婆娑地拎著書包上學去了。
女人手裏拿著一樣東西出了門。那是一件很好看的絲織披肩。是那個男人讓鄰居轉送給她的。
女人敲開鄰居家的房門,把那件豔麗華貴的披肩塞到那位熱心的大姐手裏。
女人沒說是兒子不願意。
女人說:我想等幾年再說。
鄰居家的大姐問:等到人老珠黃嗎?
女人垂了頭。
女人再抬起頭時,眼裏就有了霧一樣的東西。
女人仍去做鍾點工。做一天就給一天的錢。不做,就沒有一分錢。有時能一連幾天都有人找她做鍾點工,有時十天半月也沒人找她。女人就這樣靠斷斷續續做鍾點工的錢來打發緊緊巴巴的日子。
那件披肩又被鄰居家的大姐送了回來。
大姐說:你看看,你看看,多知疼知熱的一個男人。人家回了話兒,說不成也沒啥。留下做個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