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死一隻知更鳥(3 / 3)

景之行沒有說什麼,燈光和食物讓那個他的麵容溫暖柔和了幾分,他的目光清淺,似有若無地落在我身上,說:“吃吧。”


[03]

第二天上午10點,我們被傳話去景之行辦公室。

路上常蔬穎猜測道:“應該是律師來了吧。”

我隨口“嗯”了一聲。

“不知道Professor景給我們找的律師是誰?”她滿懷好奇地說,事實上,我能理解這種好奇——景之行在我們這幫學生心裏有著超然地位,因此他的一言一行都備受關注,碰到這種棘手的事,他能找人出麵,期待值能不高嗎。

我相信他找來的人會是個狠角,嘴上有些漫不經心:“是誰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你沒看過TVB那些刑偵劇吧!一個好的律師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能立於不敗之地,多難的官司都能打贏。”

“可那是電視啊。”

正說著,就走到了辦公室門口,常蔬穎走在前麵,伸手輕輕地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了熟悉的“請進。”的聲音,她率先走進去,我跟在後頭,和她一起跟景之行打了聲招呼。

我們學校和大多數普通大學一樣,擁有教授職稱的人才有資格擁有獨立的辦公室,這算是對他們專業能力的一種肯定。作為是學校特聘的英語教授,景之行絕對有這樣的資格。

雖然辦公室不大,二十幾平,裏麵的擺設也很簡單,一張辦公桌,桌上整齊有序地擺放著電腦、文件夾和一些辦公用品,還有三張木藝沙發椅圍著一方小茶幾,桌上有一套嶄新的茶具。

最長的那張沙發椅上坐著一個女人。

景之行把我們帶到沙發前時,我看到她拿著茶具在泡茶,一雙蔥白勻稱的手,左手食指上戴了兩圈環形戒指,更襯得那雙手美好了幾分。

景之行為我們作介紹:“這是穆文茵穆律師,她會向你們了解宋幼菱事件。”

她把茶盞裏的茶一一倒到小茶杯裏,動作緩慢,優雅,接著放下茶具,收回了手,我也順著這個動作微微抬眸看去,看清她的臉那一刹那,最本能的反應是,逃。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同意了常蔬穎的話——是的,律師是誰,有區別!

此刻,我們麵前那個塗著複古紅唇,一頭大波浪卷發隨意在身後捆起,慵懶中透著驚人美豔的女人——穆文茵律師,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還有一個小名,叫茵茵。

常蔬穎反應快,忙說:“穆律師好。”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見我半天沒動靜,很是有些無語。

穆文茵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南江,還記得我嗎?我們吃過飯的。”

“嗯。”我聽到自己略顯沉悶的聲音。

“你們都別站著,過來坐。”她指著她自己坐的沙發旁邊的位子,招呼我們。

常蔬穎挪了兩步,卻也沒好意思坐到她旁邊去,而是就近拉著我擠到了一張短椅上。

“我和景,還有南江的姐姐都是朋友,因此你們不要緊張,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如實陳述給我就行。”說實話,她說話非常友善,笑起來也很好看,一點也不像我印象中那些幹練、冷口冷麵的律師,可是不知為何,心底卻無法對她產生一絲好感。

“我聽我姐說過你,但不知道你是律師。”說這話的時候,我悄悄地看了一眼景之行,他的麵容波瀾不驚,仿佛置身事外。

這話乍聽之下沒什麼,實際上暗藏機鋒,言外之意是“你是專業的嗎?”

穆文茵是聰慧的人,果然,她聽出了我的若有所指,說:“放心,我是職業律師,出國之前在國內有一家小小律師事務所。”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靜默不語的景之行忽然插了一句,“你們知道滾石有個叫槍炮玫瑰的搖滾樂隊嗎?”

依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會在這種時候提起毫不相關的話題的人,所以鄭重地搖了搖頭。常蔬穎也說不知道。

果然,他接著說道:“穆律師以前在政法界的綽號與這個樂隊同名,也叫槍炮玫瑰。”

我聽了這句話,心裏十分驚詫,因為這還是認識他以來,他第一次提到搖滾。

我不敢肯定搖滾在他生命裏的比重和分量有多少,但他拿這個出來作對比,連我能聽出語氣裏欣賞的成分。

穆文茵是多麼精明的人,自然聽得出景之行為她幫腔。隻是在她聽來,這話裏或許還有一些別的東西,使她看他的目光溫柔得有點情意綿長:“你還記得這事。”

“雖然我不知道那個搖滾樂隊,但是槍炮玫瑰這個名字也太好聽了吧,而且聽上去就很厲害。”常蔬穎這種很少誇人,特別是誇女人的家夥此刻竟露出了略有些崇拜的表情,也難怪景之行會偏袒她。

“南江,你怎麼滿頭大汗,不舒服嗎?”景之行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這句話讓穆文茵和常蔬穎同時看向了我,大概我當時氣色確實有點差,穆文茵用手輕輕拍了拍一旁長一點的那張沙發椅,熱切地說:“南江,你們那張椅子坐兩個人有點擠,坐到這邊來吧!”

我聞言不自覺挪動了一下雙腿,手放在腿上,身子卻一動沒動,盡量讓自己坐直。

“我沒事,穆律師,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好,那開始吧!”


[04]

我和常蔬穎相繼把在警局陳述過的那些話又陳述了一遍——那天在那個清吧裏發生的事情,還以及離開清吧之後兩個小時的去向。

穆文茵一直雙腿往內側斜收著,以一個十分優雅大方的坐姿坐在那裏,靜靜地聽我們說話,沒有中途打斷我們。景之行就坐在他的辦公桌的後麵使用電腦,那台白色寬屏的電腦一體機幾乎擋住了他的麵容。從我和常蔬穎的角度幾乎無法看到他的任何表情。

或許他並沒有在意我們這邊說話的內容,可是,我們都知道,他在這裏,以一種任誰也無法忽視的方式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