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來,失神地望著子秋。
“你當時感到害怕嗎?”
“不。”
“憤怒嗎?”
“不。”
“痛苦嗎?”
“很痛苦。”
“為什麼?”
“……”
“為了弦?還是事件本身?”
“我不知道……”我囁嚅道。
子秋定著眼神,堅持問了下去。
“還是因為你感到了良心上的譴責?”
我與子秋對視著,感到眼睛有些痛,大概是血管在膨脹的關係,我想我的眼圈變紅了。
“子秋,你還信任我嗎?”
“你想說什麼?”
“你會不會為我感到羞恥?你還會像從前一樣,相信我是個真誠的朋友嗎?”
“說實話,對這件事情我感到的不是羞恥,而是痛心。對你們三個人,我都感到痛心。至於你的真誠,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不需要為了這件事情而擔心這一點。”
我吸一口氣,眨了眨眼,想要努力挽回什麼一般,克製著不讓眼淚流出來。子秋看出了我的克製,握了握我的手,想給我鼓勵。
“你還願意再談下去嗎?”
我點點頭。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問吧。”
“俊凡進了房間後,你們爭吵了嗎?”
“沒有,他隻是罵了我兩句,我沒有回應他。”
“他跟弦爭吵了嗎?”
“也沒有,他罵了我之後,轉過身去直接拿刀就捅了弦。”
子秋皺了皺眉。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對話嗎?”
“沒有。”
子秋沉吟片刻。
“你怎麼看?想過他為什麼這麼做嗎?”
“他一定很恨我。”
“你不覺得他更恨弦嗎?不然他為什麼要拿刀捅他呢?”
我不知所措地盯著子秋看了一會兒,仿佛丟失了什麼一般,慌了神。
“我一直感到奇怪,他為什麼拿刀捅的不是我呢?就像那部日本電影《鰻魚》裏的情節一樣,丈夫拿著刀狠狠地捅了背叛自己的妻子十多刀。”
“你看過那電影?”
“不,沒有。我是在那篇網帖上看到的,有網友在說,為什麼尹俊凡不像那部電影裏的男主角那樣做呢?他們覺得,更應該死的,是我。”
“我想那個網友一定是個男人,他是站在男性的立場才這樣說的,你不要輕易進入了別人設定的評判標準中去。”
“可按常情來說,他真的應該更恨我,這是人的直接反應,不是嗎?”
“莫菲,你是不是有一種想法,覺得該死的人是你?”
“……”
“我想,俊凡這麼做的心理起因也許很複雜,但我堅持認為,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他太愛你了,所以他仇恨那個奪走你的男人,他所受到的刺激,就隻能找那個男人來發泄,所以他要報複弦。他不直接傷害你,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
我失神地望著子秋,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來誘導我。
“你認為,他進房間裏來,本來就是衝著弦來的,早打算要殺他的。”
子秋本想立刻說些什麼,卻忽然有了顧慮,閉口不言了。
過了一會兒她才又說道:“俊凡當時很可能衝動地想著,總是要傷害某個人的,殺了弦,不但報複了他,其實也同樣報複了你,因為這樣一來,你的處境會更難,比起直接殺了你,而讓弦活著的結局,更加殘酷。在發生婚外戀的一般情況下,如果是男方錯了,妻子更恨的,會是情敵,而如果是女方錯了,丈夫更恨的,一般都是自己的妻子。所以想一想吧,如果他傷害的人是你,人們會認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他傷害的是弦,卻保全了你之後,這就有些奇特了,這裏麵似乎有一種男性為維護尊嚴的壯舉情結,向奪愛的男人複仇總是比向背叛的女人施惡來得更令人同情。當然,這隻是我的一種猜測而已,我不相信俊凡在行凶時,還能考慮到這麼多,這麼深。不過,有些事情很難說,那是一種心理本能。”
“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析這些呢?”我淒涼地看著子秋。
“我擔心你的負罪感太深了,所以我想讓你明白,行凶的人都有其特定的理由,像俊凡這樣直接又冷靜的行凶舉動,說明他有經過了內心應驗的決定,他不傷害你,的確是他根本不打算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