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把身體俯得更低了,這時我能感到她呼出的熱氣。等到事情完了,她在我身邊躺下時說道:咱們倆同時達到了性高潮。這很重要。我問為什麼重要?她說這樣我也不必為你服務,你也不必為我服務,性生活諧調,好唄。我想,要是能摟著她睡一覺,那就更諧調了。誰知她是那樣的不老實,睡了沒有五分鍾,就撩開被子坐起來,說道:你等我一會,就從我身上跨過去跑掉了。
那天晚上,我和小孫做完愛,她跑到自己床上去了。過了一會,她拿了一麵小鏡子回來,坐在我身上,拿了手電,往自己胯下照。然後她又轉過身來,跨住了我的上半身,用手電照著說:你看。我抬頭一看,看見她的帝王將相。和圖譜上畫的有點不同,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慘狀。我吃了一驚,說道:怎麼了?她從我身上下來,鑽進被窩說:你幹的好事唄。
後來小孫把頭貼在我胸口上,我都快睡著了;猛然想起她說過自己不是處女,禁不住說出了口:不對呀。她馬上就揚起頭來說:什麼不對什麼不對,口氣相當凶。我說我想起一本小說。她又問什麼小說什麼小說。我說,法國中尉的女人,那裏麵有個莎拉,幹過你這種事。她就說,你真混。我想這樣說是揭了她的瘡疤,就不說了。正要睡著,她又把我推醒,說道:告訴你,以前我幹過一回,誰知他幹得這麼不徹底。我說噢。然後我又問:你告訴我這個幹嘛?她說:我告訴你這個,免得你太臭美!
但是那天晚上我們到此還沒有睡。她又跳起來說,等我一會。然後她又往腿上套褲子。我問她要幹什麼,她說上樓去,找人看看。我說這麼厲害?我陪你去。她愣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那太好了!你也不能一點良心都沒有,是吧?
後來我陪她到了婦科病房,把值班大夫叫了起來。但是我沒敢到放著婦科椅子的房間裏去,待在外麵,聽見她在裏麵說:王工那個家夥,一隻手都握不住!真是疼死我了!等到出來以後,我問她:既然如此之疼,你怎麼不告訴我呀?她又說,沒那麼疼,騙她們呢。這我就不懂了,好好的騙人家幹嘛。她說:笨蛋。申請結婚,要房子呀。有房子不要,便宜他們嗎?
果然到了第二天中午,馬大夫就來找我傳話說,讓我們到樓上去拿介紹信,領導上批準我們結婚了。他又對我談了一陣辯證法,但是我沒聽。我知道領導上的打算:因為涉及到了房子,所以要控製已婚人數,原則上不批準結婚。但是假如不批準就要引起非法的性交,那就批準,因為兩害相衡取其輕。馬大夫還說,想調小孫去康複科搞科研,治療陽痿。因為她居然能把我的頑症治好,顯然是很有辦法。後來小孫真的調過去了。科研工作比門診,病房都輕鬆多了。她到康複科去給陽痿病人的妻子辦學習班,講Masters和Johnson那套方法,隻不過是用中國式的術語——什麼握,捏,捺,按,抹,勾,挑,彈八法,聽上去就非常難懂了。
後來我和小孫結了婚,住在兩間一套的房子裏。開頭每逃詡幹,後來每三天幹一次,現在是每禮拜幹一次,因為我畢竟是四十三歲了。小孫揚眉吐氣,走到院子裏都趾高氣揚。因為她自以為無比性感,連陽痿病人見了她都不陽痿了。
從此以後,寂寞再不歸我所有。這有好處,也有不好處。走進了寂寞裏,你就變成了黑夜裏的巨靈神,想幹啥就幹啥,效率非常之高。你可以夜以繼日的幹任何事,不怕別人打斷,直到事情幹成。但是寂寞中也有讓人不能忍受的時刻,那就是想說話時沒有人聽。
現在我不再擁有寂寞了。我的事非常之多。我既然不陽痿,也就沒有理由神經。沒有了這兩項毛病,就得上樓去開會。除此之外,我又成了中年業務骨幹,什麼儀器都得修了。除此之外,還得念念英文,準備到美國去接儀器。院長對我說,咱們醫院懂電子的人太少了,你的病好了,就得多幹點。還聽說他對別人說:這套房子給得不虧!除此之外,我現在已經混跡於奸黨之中了,說話做事都得特別小心。除此之外,回家還要應付小孫。除了背熟她身上的全部性敏感帶,還要背熟她感情上的敏感帶,才能討到她的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