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我愛我愛。這時正好揉到腰上,她趁勢就鑽了過來抱住我。我拿大衣把她包上,放在腿上,好像個大包裹。我和小孫戀愛就是這樣的。
我和小孫之間帶有性意味的接觸是這樣開始的:我的手從大衣前襟裏伸進去,把她那兩個小小的冷冰冰的乳房摸了一遍;與此同時,她的手也從衣襟裏出來,揪住了我的耳朵,定好了位,來和我接吻。這兩件事幹好了,我又把大衣裹好,把她裹成個鋪蓋卷,放在膝蓋上,又拿被子給她搭上腿。她在這個鋪蓋卷裏宣布說,她現在很幸福,可以聽我講李先生和大嫂的事了。她還說,剛才不幸福,那件事就不能聽,因為它屬於幸福的範疇。我告訴她說,李先生現在是個大傻子,一天到晚隻會搖頭。大嫂是個老太太,頭發掉了多一半。她說她不管這個。反正我最後也要變成老年癡呆,她也要變成老太太,這些都沒什麼,這些都能受得住。受不住的事是現在想要幸福卻不能幸福。原來她的幸福就是被摸上一遍,再打成個鋪蓋卷,我既有手,又有打鋪蓋卷的材料,就可以給她幸福。這件事聽了讓人放心。我接著給她講有關李先生的事,一講到貓兒叫春,她就喵喵地叫喚。但是一點不像貓兒叫春,倒和一般的貓叫很像。小孫的行為通常就像一隻貓,這裏就包括了喜歡鑽被窩,喜歡被包裹起來。但是貓就不會長雪白的小屁股和圓嘟嘟的乳房。
後來我又給他講李先生的故事。我們院子有一片待拆的危樓,我常到那裏去轉轉,看看有什麼可拆的,結果就碰上了他們兩個給大崔戴綠帽子。但是不是當麵撞見,是在對麵一座門窗都沒了的破樓裏。李先生他們呆的也是一座破樓,也沒有門和窗子,他們所在的地方比我呆的地方矮半層。我看到的時候,大嫂的衣服都躺在地下了,擺得倒像個人似的。她隻穿了皺巴巴的針織背心和床單布的大褲衩,跪在地下鋪報紙。李先生的樣子更難看,他脫得精赤條條,正在擺弄自己的那玩意。那玩意更難看,半直不直的樣子,完全看不得。
但是小孫卻說,這也沒什麼看不得,人家相愛嘛,什麼東西都能拿出來擺布。像這類的話,她早就聽說了。前些日子她申請結婚時,有一些護士大姐嚇唬她,什麼話都說出來了。比方說,女孩子結婚時都要過一關,就像豬要挨殺一樣。要是快刀子熱水,死了也就完了。就怕碰上了鈍刀子,軟刀子,想死都死不了,那才叫難受哪。還有人說,遇上丈夫不成,就得拿手給他弄,後來就像擺布了死人,洗八遍手也去不了那股惡心勁。小孫說,那些話一點也嚇不倒她,因為她是大夫,死人都敢擺布。她又說,讓我擺布一下你好罷?也許能把你的陽痿治好呢。我說:算了,不好意思。她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都讓你擺布了。這時候我閉上眼睛,小孫那雙小手就出現在眼前。指甲老是剪得那麼短,並且洗得老是那麼白。這雙手拿東西有個特別的樣子,比方說,轉個旋鈕,從來不去抓,而是用側握的姿勢。拿個東西也是很用力,很仔細的樣子。把自己交到這樣的手裏,大可以放心。所以我想了半天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好吧。呆會可別埋怨我。她說,絕不會的。咱是這樣的人嗎?
我想,假如女人都像小孫那樣好說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陽痿的人了。但是我前妻就不是這樣,她心情激動,滿臉通紅,上了新床就躺倒了像個死人。全身繃得甚緊,以致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支打井隊,要在地層上鑽眼。但是我作這種對比,絲毫沒有挖苦前妻的意思。不管怎麼說,是我陽痿嘛。小孫說,你別緊張,就當咱們倆在一塊吃個桃。這是因為咱們好嘛。她還幫我脫衣服。然後我平躺下,她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把把說:王二,家夥很大呀。我告訴她說,這是馬大夫用鉛錘拉的,原來沒這麼大。等到她伸手兜了我幾下,那東西就鼓脹起來。於是她又說:你這就叫陽痿呀!我說平常我是陽痿的,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她說,你說這話就叫沒良心了。什麼叫“也不知怎麼了”?這是因為我呀!
幹這事時,小孫騎在我身上。也不知是為什麼,開頭很艱難。她一麵從牙縫裏吸涼氣,一麵說:剛才哭過,影響了情緒,裏麵很幹。我覺得也是很幹,就說,要不算了罷。她說:哪能算了。你不懂,老實躺著罷。於是我就閉上了雙眼,一動也不動。後來就濕了,也進去了。從這時開始,我就不算是個陽痿病人。她向前俯下身子,我伸出手來撫摸她。我摸她的臉,那張白白淨淨的小臉就出現在我眼前。我甚至看到了她臉上有幾粒雀斑,是我以前沒看見的。像我這樣的人,一點也不怕變成瞎子。睜著眼能看見的,閉上眼我都能看見。後來我又把手放到她肩上,大拇指和食指觸到了她的脖子。她腦後那些烏黑的發根就進入我腦海裏了。我最愛雪白皮膚上那些烏青的發根了。今後我可以盡情的親近那些烏青的發根,這是一個很美好的前景。我的手還可以伸到這個小小的身體的任何地方,但是我不想那麼做,我就想停留在現在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