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留話在錄音機，問我記不記得小時候家裏的浴池，磚片砌的能燒炭燒瓦斯還有隻木蓋子，木蓋子三個字使我耳朵尖起來，我真忘了有木蓋子。我寫在《英雄之城》裏當作隱喻，其實是英雄之城的主題，和平共浴。那個小說裏，什麼都是拚貼來的，長發跳扭扭舞的是我看過的沈雪珍，舉槍自盡的是將軍山那兒的一個兵，剪頭發的是空軍眷村裏的一戶人家，打字機是我書架一件舊屋主留下的二戰古董，其它資料是美容院的時報周刊剪來。想寫抽象的童真被侵犯，老兵當年去台灣就是童真的理想，天真如童女，那被侵犯與被褻瀆從此無法控訴，期望有一個夢般快樂的浴池，父親在其中。在小說裏，可惜那快樂池竟是侵略者發明的式樣，因為得和其它幾個小說比並著讀，有些複雜，我們家的浴池則隻有單純的歡樂，從來沒有好好寫過。父親到沈陽前曾在延吉工作，延吉在邊界，所以父親從前常去日本，他像童真般熱愛日本，卻逃日本侵略以致從此流亡，如果他在世，或許看得懂英雄之城的浴池，他必將是我的知己。
在小說創作與新聞工作中，找到一條真理──壞的創作不如好的新聞，《英雄之城》幸好好過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