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在惶惶低頭,聽福臨一一交代自己該辦的事情,領命退出幾步,正要轉身離去,福臨叫住他,幾次到嘴邊想說不說的話終是一吐而快,“任在,朕看重你一腔忠心,且赤心正直,吳良輔走後,你是不是收收心,從此一心效忠於朕。之前你為嶽樂所做的一切,朕都隻當作是朕失德致使人心外流,如今,朕定會秉誌不移,致力昌盛國家,你可要幫朕打理好宮中事務,免去朕的後顧之憂。”
任在一時承載不住,“咚”地一聲雙膝重重磕地,情緒有些失控,“皇上,奴,奴才沒臉見您,奴才該死。”
麵對任在,福臨始終鎮定淡然,直至任在揮灑感激之淚離去,屋裏就剩下福臨獨處時,任在最後的一席話再次拆卸他的心鎖,對墨蘭的想念又開始縈繞不去。
“那時,端敬皇後就曾勸過奴才,忠臣不事二主,奴才既是皇上的內監總管,奴才就該一心一意效忠皇上。奴才叩謝皇上寬厚仁慈,從今往後,必定全心主理宮中事務,再無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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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良輔代表皇上往李氏家中吊唁、厚贈祭禮,回至宮中,已是晚上,不想福臨還是一邊批閱奏折,一邊等候他的消息。聽吳良輔詳細回稟完李氏家中的安排,福臨稍作寬心。
這時,胡元端來福臨特意交代禦膳房準備的一碟椒鹽鹹酥陷卷酥餅以及一碗奶茶。
胡元聽令把點心、奶茶交給吳良輔,不隻如此,還搬來一個小凳子,允許吳良輔坐下慢慢吃。
“朕知道你也愛吃這類點心,隻不過不敢明言,平日裏朕吃剩的賞給你,無論對不對口味,你都大快朵頤稱讚好吃。今兒個,特意衝你愛好給你做的,就當是獎賞你這一路為朕奔忙。”
吳良輔受寵若驚,大受感動,叩頭謝恩之後,咬一口卷酥餅,果真是酥香滿溢,滋味美妙。淚花撲閃,吳良輔不由慨歎,皇上自打出家不成回來理政後,變得格外溫和通情。
福臨放下手中的批閱,靜靜地看著吳良輔享受美食,塵封內心深處的秘密不得不重新浮出水麵。
順治七年年初,攝政王多爾袞將將才大肆鋪張熱熱鬧鬧把肅親王豪格的遺孀娶進王府,新婚日子才過去數日,多爾袞接著就下令官員前往朝鮮國給他選美女送來。
初夏方穿行於翠柳紅花,受不得熱氣的多爾袞把朝中事務交給他指定的官員打理,自己則率領王公、滿臣出獵於山海關。玩樂修養不過十餘日,多爾袞接著就率諸王大臣趕往連山,親自迎接朝鮮國給她送過來的義順公主(朝鮮國金林郡公李開音之女)。
沒把朝鮮公主帶回京城覲見皇上、皇太後,也不舉行正式的成婚儀式,就在當日,就在連山,多爾袞就迫不及待摟美人在懷擁入洞房,倉促成婚。
朝鮮國雖是大清的臣國,可好歹也是公主出嫁,而京城皇宮裏還坐著真正的皇帝以及皇太後,多爾袞此舉,不僅是置朝鮮國於尷尬之地,更是無視紫禁城正主的天威顏麵。
消息傳回京城,太後又一次波瀾不驚選擇默許,而被多爾袞一而再再而三藐視下強烈膨脹的自尊在福臨胸口騰躍急迫掌權的烈焰,他內心狂熱地怒吼,這是朕的王國,朕才是真正的主人。
可是,除了滿腔怒火以外,勢單力薄的福臨對於如何奪回屬於自己的皇權茫然無措。
從位育宮跑出,他就像一隻孤獨、無助的受傷小鹿在黑夜裏漫無目的亂撞亂碰,跌跌闖闖過太和殿,至太和門,停在金水橋上。
抬頭仰望,夜空中無數閃亮的明眸衝著他調皮地眨眼,而福臨隻能淚眼相對。
吳良輔氣喘如牛總算是跟到福臨身後,而值守位育宮前的侍衛竟無一人隨來。小皇帝開口,他們尚且慢半拍,不開口,直接就是視而不見,更有甚者,幾位宗室出生的侍衛遇當宿時,經常就擅自離守回家休息,不請假也不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