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花園的回廊,繞過中間的花叢,前麵一所庭院燈火通明,隱隱有說笑聲傳出。
這自然就是盧大人的書房了。婉娘附耳道:“沫兒,你去瞧一瞧,這盧護可有什麼古怪?我和文清去這邊查看。”
沫兒瞪她一眼,卻仍乖乖走上前去。一個老仆正端了一壺酒準備送進去,沫兒心想,剛才站在巡夜官兵身邊都沒被發現,燈光下又沒有影子,這老仆也一定看他不到,就悄悄跟在老仆身後。
老仆放下酒壺,自行退出,沫兒則溜到一個窗前偷窺。隔著窗兒,果然見盧大人和盧護二人正在對飲,高談闊論,侃侃而談,態度極為親密,並沒有什麼紅衣女子。
但是確實有一股什麼味道。沫兒仔細分辨了一下,感覺十分象雨後池塘的微微腥味。再認真看看盧護,周身似乎有些紅色的氣體縈繞不斷。
正待繼續看下去,有人在後麵拉他的衣袖,回頭一看原來是文清。婉娘笑盈盈地站在遠處,擺手讓他們過去。
沫兒心道,還什麼也沒看出來呢,怎麼就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沫兒醒了,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銅鏡來照,卻發現並不比昨天好多少,心裏甚是絕望。
文清出去買了油餅油角,還打回一鍋潔白如脂的羊肉湯來。
婉娘道:“好香的湯!應該多放些芫荽才是。”遂叫黃三去薅了一把新鮮的芫荽,洗淨了放進去,湯越發香氣四溢。
沫兒從昨晚到現在沒吃一點東西,聞到香味恨不得撲過去連鍋一口吞了。可是從喉部到口舌,麻木異常,連說話都不能夠。文清倒是好心,給沫兒盛了一碗湯,多多地放了熟羊肉片。但沫兒嘴巴張不開,隻能倒些湯水進去,白白糟蹋了半碗鮮香的羊肉了。
吃過早飯,婉娘收拾妥當了,便叫文清套車,沫兒仍舊鼻青臉腫地坐在文清旁邊。
剛駛出街口,見對麵一人一馬直衝過來,文清停了車避讓。
那人卻勒住了馬,大聲道:“是聞香榭的車嗎?”竟是一名女子,麵如滿月,體態豐腴,身著黑色窄袖錦邊胡服,腰係金花刺繡鈿鏤帶,足登錦製軟底翹頭小靴,頭戴著玄色玉珠襆頭,端的是英姿颯爽。
婉娘打起車簾,說道:“正是,請問……”
話還沒說完,那人朗聲笑道:“在下公孫玉容,曾和錢夫人一起去過聞香榭,現在正要去貴處買些胭脂水粉呢。你上次推薦給我的,比皇家進貢的都好用呢。”
婉娘笑道:“原來是公孫小姐。”
正說著,後麵氣喘籲籲跑來兩個年輕女子,看樣子是這公孫小姐的丫鬟,也同樣做胡服打扮,叫道:“小姐,老爺說了,不讓在街上騎馬……”
公孫玉容看到了沫兒,問道:“這是聞香榭新找的小夥計?怎麼不找個漂亮點的?這個也太醜了。”伸手在沫兒的臉上摸了一把。
沫兒努力把雙眼睜得大一些,好叫裏麵憤怒的光芒多透出一些來。
公孫小姐見沫兒麵無表情,奇道:“喲喲喲,還是個啞巴。”
婉娘笑道:“公孫小姐,真是對不住,我現在急趕著出門,而且家裏的存貨成色都不太好,等過幾天有上乘的水粉我給您留著如何?”
公孫玉容朗聲笑道:“不急不急,你忙你的吧,我過幾天再去。”回馬揚鞭絕塵而去,兩個丫鬟在後麵急追。
沫兒氣得要吐血。婉娘卻在後麵哈哈大笑。
文清問道:“婉娘,你說今天給盧夫人回話,我們昨晚什麼也沒發現,如何回話?”
這正是沫兒想問的,遂支起耳朵聽。
婉娘道:“誰說要去回話了?我隻是去問盧夫人要些東西。”
文清待要再問,卻不知從何問起,看了看沫兒,撓了撓頭,就專心趕車了。
不時,到了盧府大門。文清下去送了名帖,說是給盧夫人送胭脂水粉的。婉娘讓文清和沫兒在車上等著,她自去了。
過了一刻功夫,婉娘喜笑顏開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個包裹,叮當作響,顯然是珠寶首飾之類。
(四)
一回到聞香榭,婉娘立馬忙碌起來。一邊安排文清去打水,一邊帶著沫兒去了前日吃漿果到過的花叢。
原來小徑右邊的假山後麵全是奇花異草,竟然沒有一株沫兒認識的。先是一片大喇叭花,有紅、白、紫、黑四種顏色,葉子邊緣有些不規則的波狀淺裂或疏齒,聞起來有幽香,婉娘稱這是曼陀羅花,花葉和果子有劇毒;旁邊那些害沫兒到現在還不能講話的,叫做“蛇吻”,花樹一人多高,灰綠色的枝幹光禿禿的,結節盤曲,沒有一片葉子,倒象是一條條蛇糾結在一起;枝頭垂下傘狀果蒂,各結出一個紫紅色的漿果,仿佛蛇的毒液凝成的水滴兒。最裏麵搭著一個花架,上麵開滿了一串串紅的白的花朵。花朵呈風鈴狀,卻從頂端伸出一顆血紅的珠子,故叫做“龍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