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洹猶覺淺——站在袁世凱遺址上的暢想(26)(1 / 1)

為讓國際社會與本國民眾知道日本人的亡華野心,精明的老袁借其英籍顧問莫裏循(George

Ernest

Morrison)之口透露了中日正在秘密交涉的消息。此招兒果然奏效,列強使節們立即奉命發表聲明:嚴重關注中日談判;國內民眾的抗議風暴更是平地而起,強烈反對日本逼迫我國簽訂“二十一條”。老袁再一次用他習慣且奏效的“拖延戰術”,欲把日本政府的強盜胃口拖小--清季洹上村複出時,他就曾密電統兵南下平叛的馮國璋:慢慢走,等等看。拖的結果就是國家避免了大規模和長時間的內戰,南北和解,清廷垮了。

然而,從來弱國無外交。這一次,袁氏的拖延戰術不靈了--5月7日下午,日方突然向我政府提交了最後通牒,要中方必須於兩日內接受除第五項條款之外的其餘幾條:

如到期不受到滿足之答複,則帝國政府將執認為必要之手段……

此前,日本已經在山東、奉天增兵,在渤海沿岸派軍艦遊弋,關東宣布戒嚴,日僑準備撤退,戰爭迫在眉睫!

高壓之下,袁世凱召集副總統以下的政府要人開會。老袁問段祺瑞:“中日交戰,有無把握?”性情剛烈的段將軍,此前曾表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但此番卻隻能實事求是地稟報:“三日即亡。”其餘各位皆默不作聲。外交總長陸徵祥遲到,因為英國公使朱爾典(John

Newell

Jordan)方才找他,要他務必傳話給袁大總統,以他在中國四十年、與袁三十年的交情,特來勸中國忍辱接受日本人的通牒,陸總長說,這位當年掩護過康有為成功逃離京城的英國老外交官甚至聲淚俱下,要中國忍氣吞聲待十年後再與日本一較高下。

事已至此,袁世凱流淚了,他隻能銜恨宣布:

(日本)現在即已撤回(第五項)。議決各條,雖有損利益,尚不是亡國條件。隻望大家記住此次承認是屈於最後通牒,認為奇恥大辱,從此各盡各職,力圖自強,此後或可有為,如朱使(朱爾典)所言。若事過輒忘,不事振作,朝鮮殷鑒不遠。我固責無旁貸,諸君亦與有責也。

這番痛切的表示,讓我看到了一個更符合曆史真實的袁世凱。

根據大總統的指示,外交部發布中日交涉之經過,詳述日本國對我之種種壓迫乃至最後發來最後通牒之過程,公報最後表明:

此次交涉相持至三月有餘之久,正式不正式會議至數十次之多,中國政府期期以爭者,實隻限於有礙中國主權之獨立、領土之完全,以及與條約及各國機會均等主義相衝突之條款。

……不幸日本政府仍不惜取最後手段以相脅迫,此則中國政府所深為可惜者也!

老袁能不大感恥辱?從青年時代駐守朝鮮,到人生暮年主政中國,他一直在日本人的欺淩之下生存。沒有一個丈夫願如此苟活,況且是一個大國的最高領導人!

果然,批準簽約後,袁氏向各級文武長官頒發了《大總統密諭》,他晃動著過早花白的頭顱頗為動情地告誡各地屬下:

經此次交涉解決之後,凡百職司,痛定思痛,應如何劌鉥(劌,gui,傷、割,鉥,shu,長針。窮思苦索之意)心神,力圖振作。儻仍複悠忽,事過輒忘,恐大禍轉瞬即至,天幸未可屢邀!神州陸沉,不知死所。

予(袁自稱)老矣!救國舍身,天哀其誌,或者稍緩須臾,不致親見滅亡。顧此林林之眾,齒少於予者,決不能免,而子孫更無論矣!予為此奇痛之言者,萬不願予言之竟中!誠以存亡呼吸,斷非予一手足之力所可轉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