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洹猶覺淺——站在袁世凱遺址上的暢想(22)(1 / 1)

二百畝地,是多大的麵積?133000多平方米啊!這麼大的洹上村裏,自然有足夠多的房子了--每個妻妾及子女都有一座單獨的院落,每個院落裏有二十多間房舍。正中,當然是主人的住處,堂號為“養壽堂”,對了,這座占地麵積超大的莊園也有了新名,叫“養壽園”,堂號和村名都得自上一年他五十大壽(虛齡)時慈禧太後的賜字“養壽”。

他將“養壽園”的橫匾高懸於村門外,並把自己與接來一同養老的兄長、因病掛職而歸的前徐州道台袁世廉的垂釣的照片送往上海的報館刊發。他以這種方式轉告朝廷,自己已經安心“回籍養屙”,照片不過是“吾將老死泉林決不重出江湖”的軟性廣告。讀到這些信息,朝廷就不會死盯著自己了。

他是從攝政的醇親王的殺機下逃出來的。他驚魂未定地跑回河南,隻是為了避殺身之禍。避禍的人隻能隨遇而安。後來人們每每說起袁氏退回洹上村是“窺測方向,以圖東山再起”,這實在太抬舉他了,似乎他未卜先知。

回到這洹水河邊的老袁,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朝廷賜死或謀害--在封建時代,下野的顯宦又被追殺的事例多得就像這洹河岸上的樹,他哪還有什麼韜晦之閑心?至於後來,國內形勢驟變,各方不得不將目光盯上了蝸居此地的袁世凱,正所謂天下歸心,舍袁其誰了,他才重抖精神,頻繁會客,密設的電報房也越來越熱地嘀噠著他的不滿和計謀。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是啊,袁世凱到底不是蛤蟆精(當時滿京城都傳說其父在他出生時夢見過一隻碩大的癩蛤蟆),隻能看懂眼前卻看不透未來。他哪知道有朝一日命運之神又起用了他,而且,一舉升天。就像是一條被晾在旱地裏過久的蒼龍,正在奄奄等死時,卻極為意外地遇上了一場瓢潑大雨。

這場豪雨就是南方的革命黨人於清宣統三年八月十九日(1911年10月10日)在武昌發動的武裝反叛。

武昌首義,南方各省響應,一時間,風雨飄搖。駐防各地的滿清的八旗、綠營兵勇們早已毫無戰鬥力,而精銳的北洋軍卻全掌握在袁的舊部手裏。氣數將盡的滿清朝廷迫不得已,隻得厚著老臉請出被轟回老家的袁世凱。

那些年輕的愛新覺羅親王們先是讓袁世凱出任欽差大臣、湖廣總督。哪知,這個從來不開玩笑的河南老頭兒竟然大大地幽默了一把--他給朝廷覆奏,說:我不是“步履維艱”嗎?你們怎麼忘了?而且,回豫省這兩年,毛病越來越多了!

朝廷無奈老袁何,隻得一再加碼,委任袁為欽差大臣兼湖廣總督,節製全線所有水陸軍,即前敵總司令。袁氏這才動身南下。火車奔駛,直至孝感站才停下來。老袁的專列成了前線指揮所。11月30日,大帥到崗,似在應驗北洋軍“隻知袁宮保,不知大清朝”一說,馮國璋軍長指揮的大軍迅即擊潰湖北叛軍(革命軍)的抵抗,第二天就殺進了漢口。

就在政府軍攻克漢口那一天,袁氏被授予內閣總理大臣。誰也沒想到,隻在前進指揮所呆了一天的袁總司令,突然就成了一人之下、四萬萬人之上的袁相國!

載灃也實在沒辦法了,隻好先把整個國家的軍政大權都讓給了他,最後,幹脆連自家的王朝也讓給了他。

對一條複蘇了的龍來說,漳洹實在太淺了啊!

今我來思,也在洹河岸上問:我是否把這條蓄納了沿岸太多的髒水的大河看得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