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同慶的盛大宮宴上,勇毅候杜頌自然也在當場,他與父親臨淄候同席,這餐飯吃的那叫一個如鯁在喉。天子過場般地露了一下臉,受了群臣幾盞敬酒,就在輔政王與遼王兩位的陪同下去太後跟前應卯了,這一離席,百官便少了幾分拘束,一邊觀賞著歌舞,閑談勸酒聲就越發鼎沸起來。
既是慶賀戰事大捷、天下承平,喜慶氣氛自然不同往常,席間也免不得起起坐坐進出來往,杜頌就被幾個勳貴子弟拉去一旁,不厭其煩地解說起痛擊北原蠻夷的英勇事跡。
正當酒興酣暢時,一宮人忽然靠近,請了杜頌去一旁說話,聲稱輔政王妃有詔。
因這回是宴請百官,凡京官及勳貴望族盡皆獲邀,宴席便設於西苑瀛台涵元殿,並非宮城之內,太後等女眷設宴處也在不遠,就在蕉園。
雖不需踏入禁宮,到底男女有別,杜頌立即懷疑宮人來曆蹊蹺,當聽那宮女略帶焦急地解釋:“輔政王妃稱有要事叮囑杜候,事關長樂公主”之時,杜頌險些沒忍住冷笑出聲,他深信輔政王妃沉穩周全,就算火燒眉睫也不會貿然於皇城宮宴相邀,再者他一個才剛晉封的候爵,“據傳”還都是因為輔政王照顧提攜方能獲恩,有什麼能力得解王妃與公主之急?輔政王也在宮宴呢,有這位在,還護不住妻女?
於是杜頌婉拒:“有勞使女代為轉告,此番多有不便,待宴後,在下親往王府拜訪。”
宮女見杜頌不上鉤,真真心急如焚,又不敢強拉,隻得瞪著眼丟下一句:“太不識相”,憤憤不已地轉身走了。
經這一遭,杜頌多少有些不安起來,暗暗留心那宮人並未去遠,至一僻靜處與一內宦竊竊私語,女子垂頭,宦官負手,分明一個受訓一個教訓,未幾,宮人又再返回,去了席誌獨坐悶酒之處,半途還往這邊溜了一眼,似乎察看有沒引起杜頌注意。
杜頌立即避目,扯著一紈絝就要灌酒,作全然不察之態。
然而讓他更加不安地是,席誌竟然上了鉤,與那宮人離席而去。
原來,宮人在杜頌這兒碰了釘子,被“上司”教訓了一頓,卻隻好改變策略衝席誌下手,找了個更加無法拒絕的理由,太後有詔。
席誌本是包眺外甥,其父也曾為歸化布政使,為廢帝秦逆串通敵國所害,身死殉國,席誌做為幸存者,很受當時在世的太皇太後恩恤,竟使內侄嚴相認其為義子,少年時常有詔見,太後因而對席誌也很照顧,故而這時他聽說太後有請並不懷疑,實則也確有私心,期望著能見上衛昭一麵,最好能得機會溝通交心。
哪知當往蕉園必經之途,幾處假石相圍又是碧水之畔,在前領路之宮人忽而尖聲呼救,硬生生地一躍入水。
今日宮宴,西苑哪會荒僻無人?立即便有宦官宮人聞訊而來。
落水女子倒也沒有佯作遇溺,而是靈活地遊去遠處,一邊大喊:“席公意欲威逼我行大逆之罪不得,殺人滅口!”
事情到了這番田地,席誌哪能不知已經踩入圈套,他眼見幾個宦官轉身便跑,分明是相信了這話,欲喊侍衛前來捉拿。席誌在短暫一愣後,棄那水中宮人不顧,即飛身直撲一圍假石之後……因他剛才一路行來,隱約發覺身後有人跟隨,而事發之時,那人隱身在假石隔斷處,危急時刻,隻有一個念頭倉促劃過,席誌是打算擒獲“目證”,許能自辯。
哪知另一處假石後又竄出一人,生生阻擋了席誌。
因赴宮宴,席誌當然不能佩劍,飛起一腳就踹向攔擋者,定睛一看卻是杜頌。
“將軍勿急。”杜頌仍依軍中稱謂,當躲開席誌攻擊後,一用力,將他拽去兩座假石間隔出的窄蔽之處。
席誌眼睜睜透過假石縫隙看著一個宦官飛奔而去的背影。
杜頌卻也是跟著席誌一路過來,自然留意到除他之外,還有一宦官在前跟蹤,他聽得宮女驚呼便情知事變,卻摁捺急切躲避一旁,直到席誌情急之下欲擒目證,才出麵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