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悲號,立即引來滿街圍觀者。
“大娘,快起來!這兒不能鬧!”劉金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個穿製服的警察拉起來送上了一輛警車。
“我女兒死得冤枉,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喊冤?”劉金蓮責問押送她的公安人員。人家板著臉告訴她:省委門前吵鬧是違法的,有事可以找主管部門。
誰管我女兒的事啊?劉金蓮抺著眼淚問,順手將備好的“冤狀”遞給公安人員看。
你不是想請法醫嗎?應該上省公安廳嘛!
於是劉金蓮費了大半天時間終於找到那個威嚴的省公安廳辦公地。兩眼一抺黑的貧民老婦能引起當局注意的隻有哭跪和叫冤,否則即便是餓死街頭怕也難有人出麵過問一句。
山西省公安廳的領導對劉金蓮申訴女兒冤死一事不能說不重視。他們立即派出專家赴大同市,會同當地法醫一起對張喜榮的屍體作屍檢。時間是1993年元旦剛過的日子。
“他們來後,又對我女兒開膛剖肚,剮走好幾個髒器……”劉金蓮說到此處,老淚縱橫。憑心而論,眼睜睜看著已經麵目全非的女兒屍體,劉金蓮怎麼能忍心任人扯動女兒哪怕是一根頭發?可為了弄清其死因,劉金蓮一忍再忍,這種悲愴欲絕的經曆,普天下的母親恐怕隻有她劉金蓮有過。
“榮兒啊,你死得不明不白,又要受這樣的苦,媽對不住你啊……”當省城的法醫提著女兒的髒器離開停屍間時,劉金蓮伏在冰冷的屍櫃上,幾度哭死過去。
在期待中的那些日子裏,劉金蓮幾乎每天都要上停屍間看望一次女兒,可每當她看一眼女兒那不成樣的模樣時,作為母親的她,不是悲慟得昏死過去,就是難過得直惡心。“……到1995年後,女兒的屍體腐爛得實在不像樣了,我看後常常做噩夢,所以打那以後就不再去停屍間探望了。”劉金蓮對我說此話時,雙手捂著心口,眉宇間堆起無限痛楚。
1993年1月11日,一份簽有山西省公安廳副主任法醫武某大名的《張喜榮死因複核鑒定》出台。這份鑒定共有4頁紙,後附張喜榮自殺現場示意圖1張,現場及屍體照片50張,無論從法醫的專業水平和材料的要求上,都可以說是相當規範的。尤其如“鑒定”上所言:在屍檢之前,大同市公安局的一名副處長會同省市和礦區公安分局的偵查、技術幹部對張喜榮一案重新作了全麵調查訪問,並對現場進行了勘驗和複核。首先征求了張喜榮親屬意見,查證了有關張喜榮死亡前後的基本情況,走訪了原始現場的發現人,認真審查了現場有關證據並在現場反複試驗,仔細審查了屍體原始資料等等,從“基本案情”、“屍體上具備吊死征象”、“現場為自殺現場”和“有自殺原因”等四個方麵最後得出結論——張喜榮因對婚姻不滿,吸入煤氣後自縊死亡。
那天,4頁紙的“鑒定”如千斤鐵石,從劉金蓮的手中滑下,落在地上……
手捧女兒遺照的她,腦子一片空白。“之後的十幾天裏,我成了一個白癡,腦子空空的,啥事都不知道。”劉金蓮說。
不行,榮兒不是這樣死的!榮兒不能白白死去!劉金蓮始終不信公安部門所作的她女兒“自縊死亡”結論。她認為公安部門有人“私通一氣,包庇罪犯”,為了“洗清沉冤,查明真相”,體弱多病的劉金蓮懷著悲憤與一絲希望,從此開始了長達十幾年的上訪之路……
那些沒有尊嚴、饑寒無常的漫長歲月是怎麼過來的,劉金蓮說可以寫三大本書。“過去我是一個家庭婦女,不認得字,後來為了弄清女兒死因,我學會了寫狀子、給領導寫信……”我無法相信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婦會有如此頑強的意誌和毅力。這也使我想起了本文主人公梁雨潤對我說的一句話:如果我們的幹部都能拿出上訪人員百分之一的精神來解決老百姓的問題,我們這個國家就不會再有多少上訪人員了,我們這個社會就會變得和諧得多。
身為母親的劉金蓮,對女兒之死由公安部門給出的死因結論無法認可,所以她認定女兒死得冤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兒女一旦出現這樣的不幸,相信天下的父母都會與劉金蓮一樣,必定追問個明白。因為兒女的生命在父母心頭重如泰山。
連續三次屍檢,看著女兒長久地躺在冰冷的太平間屍櫃裏一天天腐爛的淒慘情景,換了誰都會撕心裂肺……而蓋著礦區公安局、市公安局、省公安廳大紅印章的一份份法醫鑒定書,猶如大山壓在劉金蓮的心頭,令她窒息難忍。
“女兒死得不明不白,我做母親的哪能咽下這口氣?!”劉金蓮對天發誓: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找出“凶手”。
“去吧,隻要你能找到弄得明白榮榮咋死的專家,我們就是閉了眼、蹬了腿,也會在家裏等你回來。”在劉金蓮第一次準備離家上京城時,年已80多的公婆挽著兩個剛過10歲的孫兒對兒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