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向妻兒和情人訣別(1 / 3)

暴雨又接著下了兩天,各處不斷地向科裏報著災情。李經緯幾乎每天都隨著陳市長在茫茫大雨中奔波,四下考察防汛情況。

在無比的緊張中,李經緯還是沒有忘記給父親打電話。在他叫出那一聲爹的時候,他的心針紮似的疼了一下。父親告訴他已給劉伯伯打過電話了。李經緯問劉伯伯怎麼說。李鶴年說你劉伯伯答應再給朱市長講一次。

“你劉伯伯還說,人的事是個複雜的問題,有時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還特地讓我轉告你,讓你要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當不上也不要泄氣,以後還會有機會。”李鶴年說。

“你沒跟他說讓他把語氣講得堅決些。”

“說了,把你的心情什麼都說了。”

“他怎麼說?你說得具體一點爹。”

“我把你秦叔叔對你的評價,陳市長對你的表揚,辦公室同誌們對你的反映都又講了一遍。還講了你帶頭獻血,連你家中的事都講了。”

“劉伯伯怎麼說?”

“你劉伯伯說看來你是太老實了。”

“還說什麼?”

“說要是早些年,你一定是個好幹部,可現在不時興這樣的人了。”

“你沒告他說讓他抓緊點?成不成就在這一半天,時間已是非常非常緊張了。”

“說了,他答應盡快說。”

“還說什麼?”

“別的就沒什麼了。”

“你沒跟他講,等我提了就一定專門去感謝他……”李經緯想說”劉伯伯要是幫了我的忙,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下半輩子我給他當牛做馬報答他”,但話到口邊,沒講出來。

“說了說了,啥都說了。”

“謝謝了爹。”

“坷垃,你聽我說,你一定聽你劉伯伯的話,擺好自己的心態,提不提都要過哩。我看你這些時有點不太正常,你沒事吧?”

“劉伯伯這兩天不知打了沒有,可得快點啊,要不就沒機會了。不行你再催催他,爹,要打晚了就來不及了。”

“剛打過就再催!坷垃,你一定要擺好心態,不要急躁,咱就是不當官也還要過哩。你聽見了沒有?”

“劉伯伯,你可要抓緊呀,不然就來不及了。”

“坷垃--坷垃--”

李經緯合上了手機。這時,他的傳呼機響了,心驚了一下,趕快掏出來看了,不是霍哲的號。心裏還在祈禱著,劉伯伯呀劉伯伯,你可要快點呀,晚了就來不及了。這時他發現傳呼的電池有些不足了,就在風雨中跑到街上的小賣鋪裏買了幾節新電池,回來換上。換上了不放心,又用電話打了傳呼台,試著呼了一次,聽到了清晰的滴滴聲,才挎到皮帶上。他又想到整天在風雨中奔波,傳呼機會不會弄濕受到損壞,收不到信號。就又取下來,在一邊放水壺的桌抽屜裏翻半天找到了一塊塑料布,拿起來回到辦公桌前坐下,從筆筒裏抽出剪刀裁剪成一個四方塊。比試了半天,用大頭針做了個小袋子,套在上麵,又用透明膠像打背包一樣橫三順四纏了幾道。又怕那層塑料隔住了信號,又試著打了一次,沒有問題了,才放心地挎到了皮帶上。

晚上,李經緯在科裏值班,不時有從不同方向打來報告災情的電話:

某某某地方倒塌一座房屋,受傷二人,已送到醫院搶救。

某某某地方大水衝倒一個行政機關鐵門,砸死一人傷一人。

某某某地方樹木傾倒砸斷高壓線,二人觸電身亡。

洪澗河下遊閻莊村附近河段決堤,因村民已安全轉移,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天氣預報:明天有特大暴雨,降雨量約在二百五十毫米以上。

那個村莊還是沒有逃脫厄運,他想像著閻莊村被淹以後的樣子。他想到了賈老師,閻老漢,還有那個老太太。他們不知都被轉移到了什麼地方?安全不安全?想著,他的眼前反複出現著瑤瑤、宋秋月,還有葉子和小勇,擔心著他們的安危。

大雨仍在繼續傾瀉,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如悶雷,如雪崩,如大江決堤,排炮轟鳴。

不知為何,李經緯那樣地想念女兒瑤瑤,瑤瑤的麵容從下午就開始在他的麵前一遍遍地出現。在接那些個電話時,他的眼前始終是瑤瑤的身影。他已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了。這段時間,妻子和女兒不知是怎樣在內兄家住的。瑤瑤今年已經十六歲,上了高中,已成了大姑娘,在內兄那狹窄的房子裏,是怎樣在休息的。下這麼大的雨,瑤瑤又是怎樣上學的。想著,就從辦公桌裏取出一個相冊,去找瑤瑤小時的照片來看。那裏麵,有瑤瑤幼年的,也有長大以後的。其中有一張,是在公園照的。那是張黑白照。他坐在草坪邊的路沿石上,兩手摟著腿,微笑著,向身邊坐著的瑤瑤歪著頭。那時,瑤瑤可能就是四五歲的樣子。她穿著那身緊身運動衣,梳著兩個小抓髻。瑤瑤模仿著他的姿勢,也是兩隻手摟著兩隻小腿,緊緊地靠著他,就像一隻小猴子偎依在老猴的身邊。她是那樣地可愛,那樣地讓人喜歡。還有一張,是瑤瑤參加學校春節演出回來之後,和全家合的影。瑤瑤穿著一身藏族服裝,頭上梳著一條條的小辮子,臉上化著妝。她挎著妻子的一隻胳膊,頭靠著妻子。他還記的,那時妻子還怕瑤瑤臉上的色彩染到了她的衣服上。多好的一家啊!他心裏感歎道。家庭鬧到現在的樣子,他很難一下子說清楚是誰的責任,但他還是把責任更多地歸咎於自己。是他不應該瞞著妻子把錢借給老冀,他更不應該打妻子。雖然妻子對他厲害些,但妻子實實在在是為了這個家。他又想到了葉子,想到了自己的不規,想到那個他難以接受的葉子已身許他人的現實。這些事情都像一枝枝利箭,射向他脆弱的心髒。他痛苦極了,他好象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他一會兒也待不下去了,再在那兒坐下去,腦子就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