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安靜地慢慢聽你向我說的話,我覺得我來的使命之一,是聆聽你,讓你心內的字緩緩傾吐,你有急風般的少年期,你以為時間慢得像鍾擺吞吞吐吐時,它其實推擁著你寫了許多比你生活能擔當的更大更響的文字,讓你成為早熟與天真的少女。
你心內的速度不知不覺緩下來,你越來越多自己待著,不是封閉,隻是你更需要聆聽自己,你的世界因縮小而擴大了,更貼近你的心跳的步伐,淡定,持續,你更能看到自己,看通自己。
長大令我們失去能眨眼之間睡入夢裏的本事,我們要多麼小心翼翼保護心中的孩子呢?是的,我走近你,走近你,到山林,到海邊,我剛在想幾年前的你,想現在的你,想未來的你,我伸手到你的過去,牽手陪你到未來,你想哭的時候,你想對著誰傻笑的時候,你知道我握著你的手,沒放開過。
王爾德說:不要懼怕過去。如果人們告訴你說過去的事情無可挽回,別相信他們。
有時候停在紅綠燈前我也會對自己說,很想你,我懷疑。隻有夠傻的人才知道想念的甜苦是迷人的。
我身旁有一小碟幹酪,一杯白葡萄酒,在讀刊在《今天》上的印度作家的翻譯作品,沒有太多印象深刻的,印度太古老,曆史太厚,作家寫的是幽默,聽起來也像吃力的幹笑,80年代的中國詩人或者更多能從曆史逃出來的,但或者也更多沒能活下去,像海子。
隻有這首喜歡,看了幾遍,詩人是Satchidanandan:
你朗讀你的詩句
朗朗如楓葉
飄在空中像勃拉姆斯樂曲
每行滿口芬芳
我將你的鳥兒和樹
譯成我的
名詞堅硬
動詞慵懶
預報還有碎雪,細碎輕柔,飄著在路燈下迷失方向的雪花是最美的,我願意被它披一身微冷。
你對喜愛的人的愛很徹底,你是專深的愛,泛而淡薄的喜歡,不合你的性格,所以有時便令人以為你難親近了,其實你對喜愛的人是最沒免疫力的。
一天沒離開過風,它就在窗外門外搖撼,風嗚嗚,金屬窗哢啦哢啦,變成樂器。
白天出去吃飯時看見路旁籬笆下有隻小鳥,身體一圈圓圓的,翠綠,不跳不飛,小步小步回到籬笆下,旁若無人,我管它叫“風鳥”。回家時,路上跑過兩隻毛茸茸的貓兒,驟看還以為是狐狸。
我愛你的樣子,氣味、神態,愛你吃的土豆沙拉、橘子汽水,愛你的頭發、肩膀、乳房、手指、小腿、足踝,愛你的圍巾、大衣、香煙、糖果盒、小台燈,愛你說話的氣息。
我愛看你,也愛讀你寫的字,愛你的眼睛,你的淚水,愛你收藏的糾結和眼前的彷徨,愛用安靜包圍你。
能問自己的,隻有心裏的愛意是否真實。真實的愛,即使發生在最極端的處境,也別無選擇。
我擔心的,是悲傷要駐入你的生命裏了,它不一定過去,它會頑強地要成為生活的其中一條主旋律,你要審視它,安慰它,安置它的任性。能與痛苦相處,便能放開一切愛情。
一直喜歡文德斯的一出電影,叫《直到世界盡頭》,它有關失語、夢和甩脫現實。可我就是總不能衷心欣賞文德斯,他太多比喻,迂回的指涉,很多時不直呼其名。
我一直把想念你當成一種祈禱,想念你一步步向前走去,沿途你哭笑著折著麥子不會消損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