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出門有時像是心理上的情結,沒有很好的理由,我不好新奇,也沒有有些人那種要踏遍天涯的想法,去旅行時,總是行行逛逛,書店、街市、一些博物館、一個知道的作家的舊居,或者埋骨處。

我覺得世界都是陌生的,包括老家,包括故鄉,或者任何地方,無論到訪過幾多次。

風不住搖,嗚嗚地響,我很喜歡聽。回家時受了點涼,可還在喝著酒,我也拿自己沒法。我是很能抵製擁有欲的人,但想念是無止境的,愛情珍貴無比,我也拿它沒法。生活的航程苦遠多於快樂,對此我沒有懸念。張大春在小說《稗類》裏提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以為即將被送上絞刑架前還寫了封談生活的信給他哥哥,他在信裏說“我身體內還有心,有肉與血,也愛,也受苦,能希望,能記憶,這是生活,還能看見太陽。”

夜半做了沒頭緒沒形狀的噩夢醒來,隻是納悶,然後沒條理地又睡沉了。暗灰的天墨綠的樹,樹間的鳥,即使是黑白紋的也特別醒目,它們又如何逃避被獵食呢?這身張揚的外貌,嗯,又何必我來擔心?

你們愛上,愛上,便再沒有離失,不管你們將來如何,愛情將真摯常在,不老不消逝,你們在一起了,便總在一起。你今年的工作要碰上許多新鮮的事,或者有趣,有時惱人,新嚐試總是不平多變,但你將有豐盛的一年,你將更明白自己喜歡的事情,你將發出自信和沉著的光澤,你將透出不自覺的嫵媚,自然亮麗。

卡夫卡的長篇有時讀得頭昏腦漲的,去年你在布拉格的城堡穿梭,它的橫街小弄,鵝卵石路很叫人疑惑。卡夫卡有一段時間住在城堡側的外街寫作,想象他那莫名其妙的測量員。

風也冷,拉著圍巾我便笑著笑著急步跑回車子裏,心裏想的是,如果我們是牽著手跑的一小段路,我們在雨下的狼狽相也一定很值得紀念,小跑時覺得,你就在我身旁。我愛你一生,我知道。有比這更自然的事嗎?早上烏鴉紛紛到屋外的花園覓食,我知道新芽葉是令人猝不及防地長出來的,便反複看窗外樹的動靜,把它們看得很不好意思。

桑塔格的小說拉扯著看了一會兒,嗯,她的小說真的不行,她在20世紀60年代寫的影評水準很好,特別在美國,是她最早向美國人介紹布烈遜、小津安二郎、高達這些導演,現在讀,還是很到位。

你在西安時臉圓圓的,之後逐步消減下來,也高挑了,在相片中該看不出的,你的神情,嗯,雖然你有糾結苦惱的時候,你的神情是逐漸開朗自然了。

這陣子沒遇上快活的小說,索性把小說都拋開,碰上喜歡的作者不易,往往讀上幾頁還好,讀下去就不行了,你放到一邊去的《我,及其他》,隻有中國旅行那篇好,好也因為它穿插了她父親的事,再想其實文章並不真好。

我會和你並肩坐著看書、喝茶,我希望我們的節奏同步,也是時鍾嘀嗒嘀嗒的,悠長的感覺,就算隻是一會兒的,它自會悠長下去。

我覺得這裏的太陽真奇怪,它斜斜地就在我眉角處,一會兒也不會爬上頭頂,隻是徐徐地往側散步走開。在讀紐約書評,近來看書評的興趣挺大,大概是平衡一下有時想待書店又無書店可去的不滿。

你知道我會看護你的一切,你的身體和你的經曆,讓我看流過你的時間的形狀,一如我喜歡看你的樣子,簡明地愛你的全部。你恨是應該的,我經常說不要恨,但恨在心頭,也不要怕恨,便恨徹底的,我覺得生活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不要怕,也不要怕自己對不如意的事的態度,這樣才能坦蕩,磊落。

死去複活,看起來很強大,其實無奈,塔可夫斯基有出電影叫《走向太陽》,裏麵有種依賴人類懷念而生存的外星生物,不停現身為男主角想念的死去的妻子,又死去,又回來,看著很難過。你現在的生命我很滿足了,因為保證有你,有我,而且我們愛和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