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樓是新建的,比一般的樓群要高出一大截,所以,我盡可以俯視這座城市。縱橫交錯的路燈,密密麻麻的住宅燈,就像繁星點點的夜空,在我腳下伸展。我真的已經走入了雲端。那麼,我的降落會是什麼樣子呢,像一隻小鳥,像一隻蒼鷹,或者像一顆尾巴拖著火光的流星?我怎麼也無法將自己和天使聯係在一起,的確,我沒有任何理由靠近天使,我也許隻是一顆毫無意義的隕石,想到這裏,我的心情真是亂透了,唉,活著沒意思,死了也沒意思。這樣想著,我已經走到了樓頂的最邊緣,再往前跨一步,我就沒有後悔的權利了,所以,我必須猶豫一下。

就在這時,有人從背後一把抱住了我,並大聲喊著,王曉珊,你想幹什麼?

那一刻,我確實驚呆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突然。等我弄清楚是你時,我憤怒了,在我看來,任何對我行為的幹涉都是對我極大的不尊重。我使勁一甩身,想從你的手中掙脫出來,但沒有辦到,我的掙紮隻是讓我們交換了一個位置。你沒有料到我會有這麼大的勁,身子突然一動,你的腳踩空了。就在那一瞬間,你的手鬆開了,我被向裏推了一把,而你卻差點墜入腳下的夜空。幸好你眼疾手快,雙手扒住了樓頂的邊緣,整個身體吊在空中搖晃,就像美國大片中的驚險鏡頭。

看到這情景,我確實有些心慌,但我很快就鎮定下來。我在旁邊沒費多大工夫就找來了一根繩子,將一頭打成活扣套在你的脖子上,我知道這樣有可能將你活活勒死,但我當時隻能夠著你的脖子。我邊套邊安慰你說,勒死總比摔死強。然後,我用肩背住繩子的另一頭,用伏爾加河上纖夫的姿勢將你拉了上來。

當然,你並沒有被勒死,事實上,是你自己解開了脖子上的繩套,而且劈頭就說,我的媽呀,我可不想死。

我說,活該,你自找的。

你並沒有生氣,而是調侃著說,你這人一點禮貌也沒有,人家撿一分錢還給你,你還要說聲謝謝,我撿了一條命給你,你就這樣對我?

我冷笑了一聲說,我的命好好的,用得著你撿嗎?我是來這兒觀賞夜景的,你這人真掃興。

你知道我在說謊,但沒有戳穿,隻說,好,好,我掃興。不過現在夜景看得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吧?

我見計劃告吹,也不想再逗留,轉身就走。

你在後麵跟上來說,你總得問問我為什麼會到這兒來吧?

我說,你愛上哪兒上哪兒,這是你的自由,我管不著。說著,我頭也不回,繼續向前走去。

後來,你跟在我後麵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我一句也沒聽清楚,我隻知道你像個跟屁蟲一直跟到我家樓下。我仍然沒有理你,直接上樓進屋將門閂上,就像後麵跟的是個強盜。進屋之後,我沒有立即開燈,而是摸到窗前向樓下偷看。你站在路燈下麵向樓上望了一會兒,然後才慢慢離去。那樣子很像港台言情片中的場景,我心中不覺暗自冷笑,笑你浪漫得不是時候。如果我家沒有發生裂變,你把我送回家,我也許會感激你,甚至會對你有所心動,因為你長得並不醜,而且,平時還很有點男子漢的氣量。而現在你這樣做,我隻會覺得你很可笑,我現在打心底鄙視那些癡男怨女,或者換句話說,我看不起那些所謂的愛情,現在還有狗屁的愛情,在這個狂熱崇拜金錢的時代,愛情早就被一張張紙幣取代,現代人不再對“你愛我嗎”這個問題感興趣了,他們關心的是“你看我值多少錢”!我想,我爸爸的愛情大概就值一台空調的錢,否則,他也不會因為我媽媽不買空調就離開她。

是媽媽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路,她在裏間問,珊珊,是不是燈壞了?

我啪的一下將燈打開,表示回答。自從爸爸出走之後,我就很少和媽媽說話,因為她一天到晚總是愁眉苦臉,一點誌氣都沒有。我要是她,就不會這個樣子,相反,我會笑,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結束了本來就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第二天在班上碰見你,你對我一笑。我知道你是在和我套近乎,就隻當沒看見。但是,你似乎毫不介意,因為下了晚自習,你又從後麵跟著我。我們相距大約十幾米,我獨自走著,你和別的同學說笑著,後來,那幾個同學都各自分手,你就從後麵追上來擋住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