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不是,蘇采萱不是,在刑偵技巧和為人處世方麵都日趨成熟的馮欣然也不是。他們懷抱著理想和責任感而活,即使現實使得這理想千瘡百孔,使得他們的前進之路步步荊棘,也絕不會妥協。人生短暫,率性而為,但求俯仰天地,無愧於心,又何必委曲求全?

刑偵,是一種成者王侯敗者賊的職業,上級和公眾要的隻是結果,至於這結果是垂手而得,還是曆盡艱辛淘盡黃沙始見金,並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內。那些大量的繁重瑣碎的排查、蹲坑、調查走訪是刑偵工作的主要內容,而在付出這許多努力之後,刑警們已經疲憊到心力交瘁卻依然一無所得,更是尋常事。

李觀瀾的心一直在揪著,耗費了這麼多時間、精力和金錢,如果一無所獲,空手而返,縱然別人不追究,自己的這一關都過不去。

民工們不斷從河裏爬上岸來,把撈上來的五花八門的東西丟到地麵上。除去塑料水瓶、泡沫飯盒、繩頭等垃圾外,還有一些布條、鞋子、頭發之類能夠引起警員們興趣的東西。但李觀瀾在眼睛一亮後又感到失望,即使這些物體與斷腳屬於同一名死者,憑借現在的技術手段,也無法檢測出來。盡管如此,他們還是挑選出一些可能對案情有幫助的東西,分類裝進證物袋。

十幾名民工在河水裏摸索一陣就遊上岸來,吃喝一些東西,補充體力。這樣斷斷續續地打撈了兩三個小時,民工們都已感到有些疲憊,警員們的失望也在逐漸加深。李觀瀾做事一向穩健,謀定而後動,善於通盤考慮,運籌帷幄,像現在這樣既似大海撈針又似刻舟求劍的撞大運做法,在他的刑偵生涯中極是罕有。

工作到中午時分,一輪烈日當空,照耀得地麵上有些灼熱。蘇采萱為緩和李觀瀾和馮欣然的焦躁情緒,半真半假地開玩笑說:“真熱,我也想跳到河裏去涼快涼快。”

李觀瀾還沒答話,有人在他們身後嘶啞著聲音喊:“不可以,誰也不能下水。”眾人的精力都集中在水麵上,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一跳,回頭去看,一個矮小的人影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由於身體胖,已經跑得大汗淋漓。

那人跑到湖邊,向湖水裏的幾名民工揮手大叫:“上來,趕快給我上來。”

李觀瀾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把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說:“這裏湖麵開闊,湖水不深,怎麼不能下去呢?”

那人大吼大叫:“這塊水域裏有食人魚,誰也不能下水,馬上上來。”

岸上的人都一驚,李觀瀾問:“這是真的?怎麼沒聽人說起?”

那人似乎不喜歡用正常方式交流,麵對麵說話也要大聲喊叫:“我現在不是在告訴你們嗎?不想被吃掉的都給我上岸來。”

李觀瀾見他說話一味吼叫,不得要領,就讓蘇采萱和馮欣然把民工們都叫上岸來,他自己把那人拉到稍遠的地方,耐心地和他溝通。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弄清楚,那人名叫梁滿貴,四十多歲,是植物園附近梁家鄉河前村的人,因光棍一人,不事勞作,最喜歡打架鬥毆,做事蠻橫,植物園開發成旅遊區後就聘用他做了巡園的保安。

李觀瀾問他:“你說這湖水裏有食人魚是怎麼回事?”

梁滿貴瞪著眼睛說:“胡子魚,不知道嗎?”

李觀瀾聽說過這種魚,悚然一驚,說:“家塘湖裏有胡子魚?”

梁滿貴翹起右手大拇指,高舉過耳,撅著嘴說:“最大的有一米多長,三十來斤,見過嗎?”

李觀瀾低聲嘟囔一句:“沒見過,吃過,味道不錯。”

梁滿貴沒聽清楚,高聲說:“什麼,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