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這個沉寂許久的座鍾卻突然自己響起來,到底是為什麼?

我越想越害怕,從床底下抄起一根洗衣用的棒槌,抖著手腳往奶奶房間走。

剛才座鍾響了十二下,已經這麼晚了嗎?難怪到處都這樣黑,透著死寂的黑,掩蓋了所有生機的黑,湮沒了聲響的黑……

我抖著手打開了奶奶房間裏的燈,房間裏還是我離開時的樣子,那個幾乎一人高的座鍾就放在房間的角落裏,紅木的鍾身,玻璃製的鍾麵,下端墜著一根很長的鍾擺。

小時候我每天都要蹺著腳摸那根鍾擺,在它周圍跳來跳去地喊“老狼老狼幾點了……”奶奶非常鍾愛這支座鍾,每天都要把它擦得纖塵不染,以至於這支紅木座鍾盡管光可鑒人,卻存了一種溫存的舊氣,含蓄而溫潤,就好似古董上的那層包漿,那是被奶奶的手和歲月所磨礪出來的。

我定定地看著那支座鍾,此時的座鍾很沉默,連那根鍾擺都是靜止的——當然,沒人給它上弦,它肯定不能動。可是,它卻在午夜十二點發出了那樣響亮的聲音。

最終我還是壯著膽子靠近座鍾瞧了半天,卻沒發現任何倪端。那根上弦用的鑰匙就放在鍾麵的後麵,上麵積著些許灰塵,我用手摩挲了幾下又放回了原位。

我舉著棒槌把家裏所有的門窗仔細地檢查了一遍,都鎖得好好的。百草鎮的治安向來不錯,況且鄰居家的狗每到夜裏都異常敏[gǎn],有隻老鼠經過都會狂吠上半天,所以我倒不擔心會有小偷闖進來。

可是,沒有人卻更讓人害怕。

我找不到座鍾報時的原因,隻好戰戰兢兢地回到小臥室,這時候已經沒有心情去研究扶蓮發鈿了。我全身心地埋進被窩裏,隻露出半個腦袋,燈也沒敢閉,眼睛死死盯著房門,生怕門外突然闖進一個莫名的生物來。

我以為今晚將是一個無眠夜,卻低估了自己勞累的程度,沒多久,我就陷入沉睡當中。

人們都說在勞累或恐懼的時候入睡很容易做夢,的確是這樣。我剛睡著,夢就來了。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自己坐在一個黑暗的地方,眼睛看不到東西,可是耳朵卻異常靈敏,我聽到一些瑣碎的聲響,似乎是輕巧的腳步聲,又像是夏天用扇子趕蚊子的聲音。就這麼聽著,我覺得相當困乏,精神也緩緩地鬆懈下來,可就在這時候,一陣瓷器落地的聲響突然響起,我驚了一跳,急忙朝那發出聲音的地方瞧過去,可還是黑糊糊一片。

那聲音過後就聽見“撲通”一聲,一個發著顫的女聲說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太後饒了奴婢。”接著就是連連的叩頭聲。

這時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響起:“連個盤子都端不好,這麼沒用的奴婢還留著幹什麼?來呀,把她拖出去賞二十大板,然後發配到辛者庫!”

緊接著就是女子的哭號聲,但是那聲音沒持續多久,好像是有人把她拖出去了,屋子裏又恢複了讓人昏昏欲睡的扇蚊子聲。

我心中嘀咕,這什麼太後也太狠了,人家隻不過是打碎了個盤子就要打二十板子,還美其名曰為“賞”,可真夠缺德的。再者辛者庫是什麼地方,聽起來挺嚇人的。

這樣又靜了幾分鍾,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再次響起:“太後,您老人家的腿乏不乏?我給您捶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