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2)

這府裏似乎連個管事都沒有,且陳儼似乎根本不循世俗待客之道。常台笙沿著走廊繼續往前,實不知該哪扇門前停下來。

常遇忽然扯扯她衣角。她轉過頭去,常遇指著五六步開外一間屋子道:“隻有那個,亮。”

常台笙笑自己眼拙腦子不好,走到那扇門前,方要敲門,卻見地上壓了張字條。撿起來一看——“自己動手,吃了再走,東西放好。”

字字樸實但本質惡劣。

常台笙將字條撿起來,拉開門,脫了鞋子,帶常遇進了屋。不出所料,陳儼確不打算真露麵,這間亮燈屋子裏也沒有人。

她幾乎餓了一整日,方才吃一塊點心根本不足以填飽她既冷又空虛胃,陳儼卻這當口破天荒地屋子裏放了一桌豐盛、甚至還熱乎飯菜。

他根本就是個算命。

常台笙坐下來,迅速地環視整間屋子。除開麵前這張擺滿食物矮桌以及地板上軟墊子,幾乎沒有其他陳設。前後應當都是房間,但用門隔開了,若全部打開,就是一間通敞大屋子。

感覺空敞舒服,實際像個鬼屋子。

前後屋子都有可能有人偷窺,因為隔斷——是紙門,且隔音效果奇差無比。

她給常遇倒了杯熱水,又問她要不要再吃一些,常遇搖頭示意不要,她這才埋頭吃起來。豐富經驗與天生直覺告訴她,麵對陳儼這樣人,興趣始終第一位,若她今日恪守禮儀直接走了,反倒會讓人覺得沒意思。何況她確餓了,且並不想跟陳儼客氣。

餐飯很好,她很滿意主人招待。

她又看看常遇,小丫頭根本對食物沒有興趣,反而是從包袱裏掏出了一隻十二方魯班鎖。

她坐墊子上,捧著那隻魯班鎖左看看右瞅瞅。

那是一隻魯班鎖,木料嶄,看起來是小丫頭剛剛拿到手玩物,甚至還沒有捂熱。

常台笙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她玩,隻是從袖袋裏取出芥堂契書,所言不過是——若稿本專印芥堂牌記,能給出多少潤筆金等等。_思_兔_網_

這大約正是陳儼寫字條上希望她“放好”東西。

她擺好東西本打算起身,卻見常遇還坐那兒,埋著頭開始拆那隻魯班鎖。

屋子裏靜悄悄,隻聽得見木頭塊碰撞聲音。一塊一塊拆下,一共十二塊,這般零碎木物件,後竟然能拚出一個結實木方塊。

她本以為小丫頭隻是拆開玩玩,都已經打算俯身幫她收拾起來,帶她離開了。

沒料,小丫頭拿過那些木塊,目不轉睛地將它們錯落交疊地拚了起來,後一塊卡進去時,小丫頭抬頭看看常台笙,又低下頭去,從四周往裏壓,居然——拚回了原來樣子。

好。常台笙冷不丁地……愣了一下。

小丫頭看看她,迅速將魯班鎖塞進包袱裏,又緊了緊係帶,站起來拍拍衣裳下擺,小身子晃了一下,俯身摟好包袱。聲音幹幹脆脆,卻還是沒有多少這個年紀該有生機:“走了嗎?”

常台笙回過神:“哦,走了。”

常台笙帶她從陳宅離開時,常遇已經困了,上了車便蜷縮角落睡覺。常台笙偏過頭去看她小小側臉,下意識地抿了抿唇角,再轉頭看車外,晚霧已是越發醉人。

而陳宅內,那間亮堂屋子前側黑屋中,有個人忍了半天,終於掀開薄毯從榻上坐了起來。

【零二】

他下了榻,通往那間亮堂屋子紙門前站了一會兒。清瘦挺拔身體裹寬鬆中衣裏,腳踝裸/露,赤足踩粗糙藺草席上,抬手打算推開那扇紙門時,屋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管事外小聲道:“程府夫人到訪,不知公子是否打算見……”

陳儼偏頭瞥了一眼另一處門,聲音低沉卻冷:“不見。”

管事應聲離去,匆匆折回門房,婉言回絕了雨夜到訪程夫人。

四十來歲婦人,麵對這座宅院主人謝客回複時,也不過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由是上了年紀,眼角已爬上了皺紋,麵容雖比不得年輕時,但也看得出曾經是個美人。她沒有歎氣,脊背挺直,姿態漂亮:“那叨擾了。”直至說完這句,程夫人方轉過身,上了府裏馬車。

屋中陳儼,低頭迅速掃過矮桌上被動過餐飯,俯身將放一旁芥堂契書拿了起來。他迅速翻到後麵,掃了一眼酬金部分,將契書又重合上。

管事回絕程夫人後匆匆跑回來,站門外聽候差遣。陳儼聽到腳步聲,擱下契書:“明日再讓芥堂人過來一趟。”說著,又掃了一眼腳邊某隻軟墊,唇角輕輕一抬。

玩魯班鎖?嗬……動作很嗎?慢死了好不好。

而這時常台笙已經帶常遇回了府,冷清府裏隻有寥寥幾隻燈籠亮著,飛簷下銅鈴輕聲作響,外頭又開始飄起雨絲。

因嫂子娘家通知得倉促,她連房間都沒有提前給小丫頭準備好,遂隻好抱著常遇回了自己臥房。

常遇睡得很沉,常台笙安頓好她,便悄悄關好門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