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兒子,真是上輩子沒有積德!
可弘聖帝卻不這麼想,便是到了如今,他都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錯,錯的全是別人,若不是徒元徽謀逆奪位,徒元曄癡心妄想,還有那個該死的徒元升兩麵三刀,他還是堂堂弘聖帝,享受天下至上的尊榮。
而若說現兒今弘聖帝最恨的人,徒元徽和徒元曄倒是排在了後頭,讓弘聖帝恨不得噬其骨、吞其肉的,已非徒元升莫屬。
這個弘聖帝曾寄託唯一希望的兒子,在最後關頭,狠狠地戳了他一刀。
在留給弘聖帝的信中,徒元升終於袒露了自己真實想法,他直言,弘聖帝為君昏庸,施政任性,朝令夕改,無分是非,更不懂顧及百姓疾苦,而最不堪的,乃是覬覦長媳,枉顧倫常,為滿足一已私慾,盡失帝王之德。
這一條條罪狀,差點將弘聖帝氣得吐血,卻不料徒元升最後居然寫道,他早看出來,樊中權之所以膽大包天要幫太上皇復辟,不過想學曹孟德「挾天子以令徒諸侯」。
隻是此人自以為聰明,其實不過無能鼠輩,一言一行早被皇上查出端倪,甚至皇帝設下所謂步射比試,就是打開口袋,讓樊中權往裡頭鑽。
為了替弘聖帝贖罪,也為了保他一條性命,徒元升索性將此事稟報皇上,又和皇上一塊演了出好戲,不過盼著太上皇吃上教訓,不要再去自尋什麼煩惱。
「我乃天下君王,治理國家三十餘年,誰不稱朕為明主,你算什麼東西,居然敢指摘我!」屋裡的弘聖帝越想越氣,恨得將信扯得粉碎,又一次破口大罵道:「該死,徒元升,朕絕不原諒你!」
陳公公聽著裡頭的動靜,竟是心驚肉跳,弘聖帝自看到徒元升的遺書,已發作了快一個時辰,須知暴怒傷身,這樣下去,少不得要出什麼事。
不料,怕什麼便來了什麼……
弘聖帝於九月三十日暴斃於西山行宮,享年五十六歲,倒地氣絕之時,身邊並無一人,便是貼身太監陳公公,也正好到外頭小解去了,回來後並未覺察出異樣,等他過了好久沒聽到動靜,這才慌著開門進屋,而此時,弘聖帝的身子都涼了。
說來一代君王,就這麼孤家寡人地離開了人世。
甄貴太妃終於獲得徒元徽恩準,得以離開西山行宮回三王府,趕上親自為兒子送葬,至於弘聖帝那頭的喪事,這會子她也再懶得顧了。
見到幾乎一夜白頭的甄貴太妃出現在麵前,徒元升府中上下將其圍在當中,個個跪地哭得泣不成聲。
這會子甄貴太妃已然鎮定,喝開眾人,表示要見徒元升最後一麵。
徒元升的正妃並不敢攔,領著她去尚未合上的棺槨前瞧了,待見到緊闔雙目、麵色青紫的徒元升,甄貴太妃心下一抽,便昏倒在一旁。
被眾人扶到廂房休息了好一會,甄貴太妃再醒來時,又哭了一場,然後問道:「我兒最後情形如何,誰在跟前?」
眾人讓開一條道,阿英走了上來。
「回稟娘娘,三爺臨走之前……尚算安祥。」牢記著徒元升的囑咐,阿英自是不會將他真正的死因說出來。
甄貴太妃認出來,這女子便是徒元升最後一次去瞧她時帶過去的侍妾,本就心中不喜此女,再一想到兒子是阿英給「照顧死」的,心下自是更生怨氣,指著阿英道:「我好好的兒子,竟是在你手裡丟了性命,你難道就沒有一個交代?」
阿英淡淡地道:「我在王爺生前盡心侍奉,並無不妥,若要交代,等今日出了殯,我自會還王爺一份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