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夏元瑜也有與兩宋的《東京夢華錄》《夢梁錄》《武林舊事》等一類內容的作品,也就是追懷舊京之作,但他自己也說:“我從前也寫點回憶故鄉的小文,自從一看了他(指唐魯孫)的文章後,立刻改行,絕不再提往事,因為自愧不如,趁早藏拙。”由於唐魯孫是世家子弟,數代富貴,閱曆極豐富,足跡遍中國,這些非一般人所能及。他記性又好,退休之後才開始寫作,厚積薄發,筆下北平舊事、宮中習俗都可以當做史料用。夏先生有自知之明,他的筆觸伸向更為廣闊的領域。
1.動物的千姿百態
現代意義的生物學是從西方傳入的。夏先生是屬於中國的第一、二代的動物學家。他不僅有豐富的動物學的知識,而且他如同熟練的手工工人,會操作,而且能製作第一流標本。他自幼熱愛動物,自稱生下來時,第一眼看的是收生婆,第二眼是媽媽,第三眼就是家中的小狗——小黃了。
那時家裏還有匹馬,我一會走路就惦著拿胡蘿卜上馬號(廄)去喂馬。不知為什麼,見了各種動物全愛得不得了,如按佛教輪回之說,上輩子一定是山中走獸轉世來的。也許是真的,否則怎麼會活到現在年紀一把,老妻還常說我不懂人事呢!
《我愛動物,動物也愛我》
對動物有如此的愛心,再加上豐富的動物學知識和實踐,可以說描寫動物是夏先生的長項。他筆下的動物世界是千姿百態的,是極其可愛的,不僅溫良馴順、歡蹦亂跳的小貓、小狗,趣味盎然的猴子,就是老虎、獅子、豹等凶猛的食肉類動物也是平和溫婉,是能與人溝通與和善相處的。文中有篇《鴉友》文筆明暢,感染力強,富於人文精神,真可以入中小學課本。它寫老北平人與烏鴉之間的故事,文中的烏鴉也顧念友情,也懂得念舊,分離之後還記得回來看望作者,非常溫情。人們一般不喜歡烏鴉的呱呱叫聲,認為不吉利,但夏先生筆下的烏鴉是通人性的,可與人作平等地交流。
這些篇章不僅傳播了有關動物的知識,更重要的是告訴讀者如何正確地對待動物。作者介紹了古人是怎樣看待動物的,更多還是從現代動物學角度將動物學知識普及給讀者。在電視上我們常常看到動物園飼養員把手指塞入老虎口中,由它任意啃咬,非常懸心,生怕虎獅一發威,把飼養員的手指咬下來,其實不然。《豹友》一文中說:“猛獸的上下二列門齒,全很細小,而且不能密接,獅、虎全是如此,所以如用門牙根本咬不斷手指頭,而且他跟你無仇無怨,憑什麼會咬你?”猛獸的臼齒卻很厲害,咬合力度很大,如果咬到手立斷。人接觸猛獸時,不能把手放在臼齒之上。這些科學知識隨處皆是,讀來很有趣。
又如,人們養寵物為什麼多喜歡養狗,原因很多,夏先生在《幽默的感受》中談到的一點也很重要,就是狗會笑:
世界上會笑的動物不多,隻有人類和狗科的獸類,左右口角旁有笑肌。猩猩雖頗多似人的地方,可是不會笑,既無笑肌,想必心中也絕不會覺著有什麼事情值得可笑的。狗和狼雖有笑肌,也不是用來欣賞幽默的,而是用於彼此遊戲,或是歡迎主人回來。我家的狗祿祿和妞妞一見我回家就輕啟黑唇,莞爾歡迎。表示它們的愉快,口雖不能言,臉上卻充分表示:“你這老小子怎麼混到這會才回來!”
這是我們經常接觸到或看到的現象,但卻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讀到這些真有豁然開朗之感。這類文章在傳播知識的同時,還宣傳博愛精神。作者在《鴉友》最後鄭重地說:
筆者——老蓋仙夏氏——平常為文雖不免有點蓋性,可是言及動物決不亂蓋,實話實說,以廣愛物之意。
夏先生批評傳統文化中對動物漠然的態度,人們對動物的第一反應往往是“能不能吃”?對身體能不能“補”?是“溫補”還是“清補”?總之是圍繞著口腹轉。把所有的動物都視為入口之物,這種態度在其他文化中是不常見的。
2.談文論史說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