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一看,說我多給你一升麥。
女人說,你把你大給我我都不稀罕。說著開門就走。三省連攔帶哄也沒擋住,氣得捶腿。
接麻葉兒的人按著時辰在日落時分到了青石堡子外一裏多路的斜溝停了下來。那裏早搭好了一個小席棚。
新人要在席棚裏歇腳,喝些水,洗臉換衣裳。爾後,坐上準備好的花車進村。行一應大禮。
得祿四處張羅。看時辰差不多,接親的人怕要到斜溝了,這才想起,這半天咋就沒見黑醜的影影。
黑醜早上讓村裏一夥後生子拖到塬上麥場,後生子在那裏圍著黑醜審他。
狗蛋說,黑醜,見過你媳婦麼?
黑醜搖頭說沒見過。
二剩說,你胡說!
黑醜說我咋胡說,相親我媽沒讓我去。說我不會說話,怕人家女子看不上。
後生子一看話接不下去,幹脆就混攪。
興娃問黑醜,你今兒娶婆姨,你要跟大夥兒好好說一下,今黑你準備咋辦?
黑醜說,人家女子還沒來哩,我能咋辦!
狗蛋說,就想聽聽你心裏咋想。
黑醜說,我明兒告訴你們,明兒說。
說著掙紮起身要走,讓後生子死死地按在草垛上,說明兒說今兒也得說,不說不放你走。
黑醜說讓我說啥麼?
大奎說,今兒你成親,要跟媳婦咋樣你早想了幾百回,就說你咋想的!
黑醜讓難為的—臉苦相,不吭氣。
二剩說,不說脫褲兒!
五個人就撲上來。黑醜連連告饒,說我說我說。
眾又鬆開手,齊齊盯著黑醜。
黑醜說,咋說?
興娃說,你說咋說?還讓我們替你說不成?
黑醜說,拜堂。
二剩說,日你先人,誰不知道要拜堂。
黑醜說,我實在說不來,你們饒了我,一會兒我讓你們都坐上席吃。
狗蛋說,上席下席能咋?就想聽你說。
黑醜眼睛軲轆轉,說讓我想想。卻看一個空子。猛地掙出來。後生子一驚,七手八腳撲上去,大奎一把抓住黑醜的腳腕子,黑醜撲倒在地,又讓後生子按住。
二剩說,狗日的想跑,逮他的瓜!
這一下後生子再不管黑醜如何央告,把黑醜的褲兒脫了。
興娃找一根繩拴了黑醜的那家夥,一扯一扯地問,說不說?
黑醜沒了辦法,說我說我說,哎喲!你給我扯下來哩!興娃說,你不老實我就扯一下。
黑醜就把他心裏想的,咋上炕,咋脫衣裳,咋吹了燈,咋親婆姨的嘴,咋跟婆姨辦好事情全說了出來。
一句話說得不滿意,興娃就把繩扯一下,黑醜哎喲叫喚一聲,又說。
黑醜說,我說完了吧,放了我。
後生子聽,一個個心裏都不好受。褲襠裏那家夥胡撥楞著動彈。
黑醜說,快放了我,家裏還有事哩。
狗蛋說,不行,答應一件就放。
黑醜問啥事?
狗蛋說,我們要聽房!
黑醜說,這我又管不著,愛聽就聽,我又不能不睡覺。狗蛋說,不對我們要到你房裏去聽!
黑醜說,胡說啥!你不說幹脆跟我一個炕上睡算了。
興娃說,好!你敢回嘴!
黑醜叫喚一聲,說疼喲,興娃你想害我還是咋?
興娃說,狗蛋說的不差,我們要去你新房裏去聽!
二剩說,對!你得答應,把我們藏櫃裏囤裏。
黑醜說,不行!胡球說!
大奎說,那你起碼不能吹燈!
黑醜說,我幹脆到麥場上睡,你們看得更真!
興娃說,你不答應是不是?
黑醜說,不答應!
興娃想扯繩,黑醜一把抓住繩。一夥人又嘻嘻哈哈滾成一團。
得祿這時候剛好尋到塬上來。他一見就破口罵,說你們這些狗日的,不看啥時辰了還在這盤磨我黑醜!壞了心腸子狗不吃的。
後生子一見,喜喜哈哈一轟而散。
興娃連跑帶喊,說得祿叔家黑醜的小牛牛跟你吃的紙煙一般大,人家女子怕不喜歡哩。你當老公公的,給媳婦說一下,說咱這搭想幫黑醜一個忙哩。
得祿叨著根紙煙,大吼。日你的先人!驢的家夥大,你媽喜歡。狗日的沒大沒小。
二剩跑到塬邊也站下來逗弄得祿。說得祿叔唉,你家黑醜拾個便宜婆姨,你沒去驗一下,看看你娃吃得是頭湯餃子還是二鍋麵?
得祿拾起塊胡基(土塊)去追二剩。一夥人稀裏嘩啦跑個幹淨。
得祿攆了幾步就轉身回來,黑醜坐在地上還沒解開栓那家夥的繩繩。
得祿說,你看你是個啥樣子?你還當你是個娃哩!沒出息的東西!
黑醜使了半天勁解開了,穿上褲兒,怏怏地往回走,得祿在後麵吼,快去換身衣裳!你媽咋養下你這麼個肉球娃!黑醜走到塬邊,就看見很大的日頭已經隱了下去,在西府山西盡頭遺下細細的一個邊邊。天和地都燒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