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涼了的毛巾,百裏屠蘇一邊細細地看著歐陽少恭沉靜的睡顏,一邊在心裏祈禱著他能再次睜開那雙仿佛盛滿了春光的眼眸。然而上天好像並沒有聽到他的禱告,床上的人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隻能無奈地起身,端起髒了的水走出房間去倒掉。
歐陽少恭醒來,是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天地仿佛都被雪染成純潔的白,將世間所有汙垢洗淨。
百裏屠蘇站在窗邊的軟榻前,小心翼翼地將歐陽少恭抱到軟榻上,不知是希望歐陽少恭能被屋外的美景喚醒,還是單純地想讓他陪自己賞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不過不管是哪一個想法,這次上天聽到了他的願望。
歐陽少恭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顫幾下後,緩緩地掀起了眼簾,一雙清亮的眼眸仿佛承載了桃花初綻時的明媚,瀲灩動人。
“屠蘇。”
百裏屠蘇屏住了呼吸,耳邊所有的聲音盡數消失,隻聽到他那一聲輕喚,擊碎了他心中因為長久的等待而聚集的痛楚。
他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用力地將歐陽少恭抱住,頭深深地埋在他的懷裏,溫熱的液體終於忍不住從眼眶中滑落,唇間有努力壓抑的嗚咽流瀉。
“少恭……”
七十五、千機城(一)
百裏屠蘇去煎藥了,其他人大約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來,自認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的歐陽少恭披上一件外衣,走到窗邊倚窗獨立,觸目所及盡是大片純潔得有些刺眼的雪白,吐一口氣,淡淡白霧從眼前升起,而後緩緩地消散在空氣中。
鐵柱觀一行,他們呆了不到半日,可也就是這短短的時光中,竟然發生了這樣驚心動魄的事情,歐陽少恭一時間不知該為他們能夠這般順利地取得千機銅盤的最後一塊碎片而高興,還是為自己受傷醒來後百裏屠蘇隱忍卻又頑固的患得患失而無奈歎息。
說實話,在去鐵柱觀之前,歐陽少恭確實沒有預料到此行會發生這樣的事。他是人,不是神,哪怕曾經是,也並不代表他可以算無遺策。這次他的受傷算是把大家都嚇壞了,襄玲一看到他就眼淚汪汪,風晴雪也是眼眶泛紅,就連方蘭生掩飾似的大吵大鬧,也止不住不斷地從他眼中滑落的眼淚。而受傷最深的,首當其衝便是百裏屠蘇。
百裏屠蘇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世界上也許沒有人比歐陽少恭更了解。他單純倔強而又固執,非常死腦筋又常常愛鑽牛角尖,一旦認定了什麼人,什麼事,就絕對不會放棄,不會回頭,一定要撞到頭破血流才知道轉道,回頭。正是因為他太過了解,所以才更加擔心,那天他甫一醒來百裏屠蘇就抱著他流淚,那個不管受多重的傷,被人如何過分地侮辱都從不掉一滴眼淚的百裏少俠,就這樣緊緊地抱著他,埋在他的懷裏,哭了很久很久。即使他沒有發出聲音,可歐陽少恭濡濕的衣襟卻做不得假,要多麼深切的悲傷,才能讓一個堅強如斯的人潸然淚下?
歐陽少恭必須承認,他當時心疼了。心疼這個在他身邊守了不知多少個日夜的少年,不知多少次在心裏責怪自己傷害了他的少年。大家都說,他受的傷很重,需要調養一段時間,可是歐陽少恭知道,百裏屠蘇受的傷更重,更難痊愈,因為,他的傷在心上,那塊最柔軟的地方。
正想著,門外忽然傳來極輕又極快的腳步聲,對於歐陽少恭來說十分熟悉。他回身望去,絲毫不意外地看到百裏屠蘇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黑褐色湯藥走了進來。
百裏屠蘇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