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受了關山月的感染,又看見追車的車把式漸漸被丟得看不見了,除了車廂顛簸得厲害之外,千菱並沒有感覺到特別危險和異樣的地方。丟掉車把式之後,關山月便又放緩了速度,聽著馬蹄得得,跑得很有節奏,千菱便也慢慢鎮靜了下來,收了淚,隻是一時還抽噎著止不住,道:“嗚嗚,好嚇人!關娘,咱們逃出來了!嗚嗚,咱們逃出來了!”
關山月在前麵輕輕笑道:“這有什麼難的?”說得那麼理所當然,雲淡風清。在她戎馬征戰,鐵血殺伐的短暫一生中,早已經經曆了太多驚險危難之事,從一個毫無防備的醫館裏逃出來,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什麼礙難事。逃是逃出來了,可是要逃回鑒中,這一路卻不是那麼好走的。
千菱拿出巾子抹眼淚,漸漸平息自己的抽噎,說道:“其實咱們好好跟車把式說買他的車就好了,沒必要這麼強搶強買……你不是說,在外行走,不可持強淩弱嗎?”
“嗬嗬,你倒把我的話記得清楚。”關山月一抖馬鞭:“駕!這是車行的車,他隻是趕車的車把式,不能賣車的。給他的錢,足夠他買輛新車來賠給車行。你看這裏,這是車行的徽記。”
千菱聽都沒聽說過,馬車還要分私人的和車行的,便在車廂裏慢慢往前移動,撩開前麵的車簾,伸頭出去看,入目便看見關山月雙手滿是鮮血,還沾染得馬韁上也是血淋淋的!大吃一驚,叫道:“關娘,你的手!”
關山月卻淡淡地道:“沒事。就是宛娘子的手,太細皮嫰肉了,被韁繩一勒,就破了。”宛雁的力道又弱,一隻手抓不住韁,便用上兩隻手,結果雙手都被粗糙的馬韁勒得血跡斑斑。
“疼不疼?”千菱瞧著,止不住的疼惜。宛雁這雙纖纖玉手,可是花費了許多心血才打理出來的,自小便不拈針,不拿線,彈琴有專門的壓弦和玉撥子。不單是手,全身上下不知抹了許多秘方香脂,花了無數的銀子,又一直堅持不懈,才有了宛雁這一身細膩滑潤,自帶幽香,吹彈得破的粉嫰肌膚!千菱急道:“快快快,停下停下,婢子給包紮包紮,一會兒找個大夫好生治治!”這要是落下了疤痕,宛雁十幾年辛辛苦苦打理出來的水嫰肌膚,可就毀於一旦了!
關山月畢竟是活在宛雁的身體裏,雙手勒傷嚴重,哪能不痛?可她卻強忍著,渾不在意:“小傷!”手掌能被馬韁勒破,這種傷,對關山月來說,簡直恥於出口!“還不能停!這裏離城太近了,咱們又搶了車,須得再走遠些。”老實說,她光顧著駕車,宛雁這身體早就受不了了,全身都疼進骨頭裏去了,心口又悶痛又憋脹,好像隨時都會一口氣換不過來,死過去一般。她隻有咬緊牙關,憑著自己強大的意誌力,強自支撐,她要撐著,盡可能地離鳳都遠一些,才能暫時休息一下。抬起如挽了千鈞重物的手臂一揮,打了個響鞭,有氣無力地驅使馬匹:“駕!”
這“駕”一聲剛出口,關山月便感覺到一陣渾身無力,人便軟倒在車駕上。關山月還掙紮著想坐起來,卻覺得全身都使不上力道,絲毫動彈不得,繼而,先前那些身體上的難受感覺也都爽然若失,取而代之的,是關山月很熟悉的,被魘住的那種感覺。
是宛雁!
宛雁在這麼關鍵的時候,重新控製了她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