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給你點兒錢,你去山下和陳揚鋒他們一起租房如何?”李主任說著,掏出兩張百元鈔票,塞到了孫一平手裏。
“李主任,我不能要你的錢。”孫一平把錢堅決地推了回去。俗話說人窮誌不窮,孫一平心裏無時無刻潛藏的自卑惡魔,讓他在人前經常表現出一種極端的自尊。
“好吧,那你一個人住在山上,要特別注意安全啊!”李主任無可奈何地說,“如果有什麼情況,你就趕緊給我打電話吧。”。
“謝謝李主任,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孫一平感激地說。
李主任又叮囑一番,匆匆下山走了。
偌大的化工廠裏,隻剩下了孫一平一個人。
小山很快沉寂下來,冬日的太陽露了一下臉,便像肥皂泡般稍縱即逝,匆匆沉到山背後去了。
陽光消逝後,一層薄紗般的輕霧從山間緩緩升起,和著徐徐降臨的夜幕,把整個化工廠暈染得朦朧而恍惚。
今天晚上怎麼過?望著窗外靜謐的夜色,孫一平的心裏不由得敲起了小鼓。說不害怕那是假的,特別是王曉聰和李正的麵容老是在腦海中浮現,他們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讓他恐慌和害怕。
不知不覺,他又想起了那個美人頭像,想起了關於土匪女人和鬼魂的種種傳說。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讓人感到詭異又神秘,似乎除了用鬼魂作祟來解釋,再也沒有合理的說法了。
是的,王曉聰死了,李正死了,張天瘋了,下一個就要輪到自己了。想到這裏,孫一平心裏很恐慌。有那麼幾分鍾,他十分後悔,後悔沒有隨陳揚鋒他們下山,更後悔沒有接李主任的錢。不過,短暫的後悔之後,他又對自己鄙視和憎惡起來。“孫一平,你要變得堅強,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可憐!”他對自己說。
夜幕完全籠罩了小山,黑暗中的化工廠漸漸變得猙獰起來。近處的路燈沒有打開,在廠區投射過來的昏黃燈光映照下,樓下出現了大片大片的陰影。那些陰影就像張牙舞爪的魔鬼,把單身宿舍樓層層圍裹起來。
即使現在想下山已不可能了。孫一平決定收拾停當後盡快熄燈上床。隻要熄了燈,不把自己置於明處,他就有一種心理上的安寧,即使外麵發生什麼,他也能在暗處觀察和判斷,讓自己掌握防範的主動權。
用最快的速度,他把兩包方便麵用開水泡好,稀裏糊塗倒進肚子,然後草草刷了一下牙,便拉滅電燈,鑽到了那張搖搖欲墜的小床上。
躺在床上,孫一平卻無法入睡。外麵任何一點兒輕微的響動,都會令他心驚膽戰。往日樓裏住了同事,他對那些響動絲毫沒有留意,但今晚,他卻不能不留意它們了,而那些響動也像經過擴音器放大似的,總是拚命往他的耳朵裏鑽。
那是一種山風掠過樹梢,以及樹枝搖晃、樹們相互撞擊的聲音,此外,還有貓頭鷹時不時發出的叫聲,它們的叫聲就像小孩哭泣,聽著聽著,人的身上就會起一層雞皮疙瘩。
在提心吊膽中,孫一平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幾千裏外的老家,想起了老家的親人。可以說,他是在父母的疼愛中長大的,那時的他學習成績優秀,人人羨慕。雖然家裏窮,但為了供他讀書,父母傾盡所能。可惜的是,參加高考的前幾天,孫一平生了一場病,病好後他匆匆上陣,結果高考成績並不理想,不得已,他進了一所職業院校讀大專。三年的大專學習,他花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並欠下親戚們一屁股的債。參加工作後,他把每月的工資大部分寄了回去,讓父母慢慢還債。不幸的是,半年前母親得了糖尿病,需要長期吃藥治療,這讓一家人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正在胡思亂想時,樓道裏突然傳來一陣悉悉率率的聲音,仿佛有人在輕輕走動。孫一平的心再次緊張起來。整幢單身宿舍樓,不,整個化工廠隻有他一個人了,在樓道裏走動的會是誰呢?難道,那個索命的鬼魂真的來了嗎?想到這裏,他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悉悉率率的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來到了他的門前,接著,門板響了起來。
“誰?”孫一平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他大著膽子,大聲喝問了一聲。
響聲停止了,接著他聽到吱的一聲,一個東西快速從門前跑了過去。
原來是老鼠!它肯定是聞到了自己門後垃圾桶裏方便麵的味道,孫一平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經過老鼠這一鬧騰,孫一平心裏的恐懼感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睡意襲來,他很快便進入了夢鄉之中。
第二天淩晨兩點左右,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把他驚醒了,他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一片紅光,同時大量煙霧鑽進了他的屋子,令他幾乎窒息。
他掙紮著去開門,不過沒走幾步,嗆人的煙霧使他無法呼吸,他很快便昏厥了過去。
孫一平倒地後,便再也沒有起來,直到大火撲進屋來,將他的身體燒成了一段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