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出嫁,是每個女孩的終身大事。等待出嫁的日子,哪個女孩的心情都不會平靜。有期待、有害羞、有慌亂、有懵懂、有憧憬,還有一絲絲的擔憂和害怕。即將離開爹娘,到一個陌生的家庭中生活,等待自己的會是一種怎樣的命運呢?
作為一個待嫁的新娘,花兒也不例外。她已經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了,她的心情也和其他的新娘一樣,忐忑不安而又滿懷期待。
這幾天,爹娘祈求的目光一直在花兒的臉上晃動。花兒看得出來,爹娘在期待她的諒解和承認。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明白了爹娘當年把她送人,有難言之隱。她也曾想過原諒爹娘,與他們和好成為一家人。可是,每當她鼓起勇氣想與他們親近時,她又過不了情感這一關。她總覺得想的和做的不是一碼事,那種客套和偽裝花兒又死活做不來,她的心一直在矛盾中徘徊。她知道自己的冷漠肯定讓爹娘傷心,但她又不願意勉強自己做違心的事。
新娘的花車是四寶的,也讓花兒的心情複雜不安。由於心底的那段暗戀,花兒對四寶有一種複雜的情感。她一方麵覺得四寶聰明能幹,是木莊最優秀的男人,一方麵又覺得四寶老謀深算,是木莊最陰險的男人。經曆了網上發帖那件事,花兒與四寶幾乎沒有任何來往了,倆人見了麵,四寶對花兒都是漠然一笑,花兒能感覺到四寶漠然一笑中的絲絲恨意。花兒搞不明白,對她心存恨意的四寶,為什麼還會這麼積極地為她的婚禮找車,甚至讓她這個新娘坐他的高級轎車。四寶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而作為新娘的她,坐上四寶的車,又是怎樣的心情呢?
婚禮的前夜,是個不眠夜。對於待嫁的新娘來說,婚禮之前的準備工作要做一次最後的梳理。閨女帶到婆家的包袱裝好了沒有?裏麵是否忘了放糖?閨女嫁到婆家下了轎,婆家的妯娌們要翻包袱,叫翻福。翻到糖了,就代表新娘子給婆家帶來了福氣,翻不到就代表著新娘子給婆家帶來窮氣。結婚的前夜,新娘子的娘要無數次查看包袱,怕落下把柄閨女被婆家人小看。閨女腰裏戴的護身銅鏡可是不能少的,那是避邪的鎮物,可以降住閨女出嫁路上的一切妖魔鬼怪。新娘頭上頂的蓋頭,也得預習兩遍,要從前朝後蓋,不能從後朝前蓋。新娘的盤頭都是縣城的專職美發師,頭發盤好了就不可以睡覺了,怕弄亂了頭發。一手養大的閨女明天要出門了,當爹娘的肯定會有不舍的情懷。一些淚窩淺的母親,還會掉上一番離別的眼淚。
一切準備妥當後,爹娘會守著自家的閨女,說一宿的體己話。爹說的話,都是教導的話,到了婆家要好好過日子,別給娘家人丟臉等等。娘說的話,就細致長遠了,明天上轎後,千萬別忘了把蓋頭摘下來踩踩,這樣就踩了老婆婆的尖兒,到了婆家不受老婆婆的氣;明天中午磕頭的時候,頭要低深點,千萬別淺了,免得讓婆家的親戚說咱家教不好;到了婆家不比跟著爹娘,不能總任著性來,說話要拿捏分寸,多看公婆的臉色;為人兒媳,就得在公婆麵前低頭,天高遮不住太陽……這樣的話說了一年又一年,不會因為時代的改變而改變,即使再溺愛孩子的母親,在閨女出嫁的前夜,也不會教唆閨女與自己的公婆爭高低。
花兒上轎穿的衣服不是當下流行的時髦婚紗,而是一件傳統的中式紅綢子小褂,頭發也不是現在流行的盤頭,而是梳了兩個小辮子,辮梢上還特意紮上了紅綢帶。給花兒化妝的是縣城的美容師,在花兒的堅持下,美容師給花兒隻化了一個淡妝。美容師一直遺憾,花兒這麼漂亮,這樣的打扮顯得太土氣了。花兒卻反駁說,這樣的打扮是回歸自然,是一種時尚。姑父也說,花兒這麼打扮,比穿那些累贅的婚紗,漂亮多了。
珍珍望著紅繡球一樣的花兒,恍惚看到了當年自己的模樣。她曾經向花兒說過,當年她是多麼想能有一個體麵的婚禮,她還細致地向花兒描述新娘子的模樣。珍珍忽然明白了,花兒為什麼一直堅持要這樣的打扮,她是在借自己的婚禮圓姑姑一個夢!珍珍止不住淚流滿麵,她脫鞋上炕,坐在花兒的對麵,拽著花兒的手,抽抽噎噎哭了起來。一旁坐著的翠竹也跟著抹起了眼淚,翠竹看著身邊的蘭兒說,天下當娘的都是一樣的心,蘭兒沒出家門,可出嫁的那天晚上,我也掉了一宿的淚。蘭兒被娘說得眼圈也紅了。
天快亮了,翠竹說蘭兒,咱走吧,讓一家人說說話。蘭兒卻賴在炕上不起身,她說要看著花兒上轎。珍珍對翠竹說,就讓她守著吧,倆人跟親姐妹一樣。
枝兒和葉兒過來了,花兒扭頭朝門口看,看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爹娘進門,花兒心裏有一種隱隱的失望。珍珍問枝兒和葉兒,你爹你娘呢?枝兒看了花兒一眼說,娘說怕花兒看到他們不高興,就不過來了,他們想讓花兒高高興興地出嫁。
花兒心裏一陣難受,她起身下炕朝門外走。珍珍問她,你幹啥?她氣呼呼地說,上廁所!
花兒一出屋門,就看到院門外有兩個人影在晃動。花兒走近一看,是爹和娘站在門外。爹娘看到花兒,慌得趕緊朝外走。花兒心裏一酸,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她大聲喊了一句,爹,娘,你們不打發閨女上轎,要到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