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物街應該在右邊,可出了餐廳那姑娘鬼使神差地竟然拉著我往左邊走,結果沒走幾步就看見過街天橋下邊烏泱泱圍滿了人。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交通事故了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於是就撥開人群,鑽了進去。
結果沒看見別的,隻看到一人,一雙鞋,一報紙,一紙盒,一撲克,僅此而已。立起來的紙盒上邊寫了幾個字:國際牌王,重現江湖!
6.中年人
這哥們兒三十多歲的年紀,有點中年人那種發福的感覺,戴著個眼鏡,嘴唇油油的。他把鞋扔在一邊,穿著襪子坐在報紙上,一邊吧啦吧啦地抽洗著牌,一邊用蹩腳的普通話吆喝,什麼千切不亂啊,什麼雜牌摸一下就能變成三個A啊,什麼隨便一副牌都能洗出同花順啊,總之都是些報紙中縫千術培訓廣告的那一套,五十塊錢一招。
說是圍了好多人看,可還是沒有一個上前跟他學的。看沒人上來,他又開始狂侃起來,什麼以前在澳門多麼牛B,在緬甸又贏了多少多少錢,這次來海南這個寶地,不圖別的,就圖碰到個有緣人把這一身的功夫都教給他。資質低沒關係,五十塊錢一招,他手把手地教,包教包會,教會為止。
要是擱現在,我肯定扭頭就走,不是因為反感騙子,主要是因為不想惹麻煩。擺攤跑江湖的,哪個不是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蹚這渾水沒意思。
可現在是現在,當時是當時,當時我年輕氣盛啊,尤其當著姑娘和這麼多人的麵,總想著顯擺顯擺。於是我接過他的牌,來了個紙牌瀑布空中拉橋(其實就是拉牌而已)。
那個年頭會這招的不多,港台電影裏邊用的是連在一起的牌做的特技,所以我拉出一個紙牌瀑布之後,人群裏不禁發出了嘖嘖的聲音。那個中年人更是一邊拉住我的手,一邊說:“原來兄弟也是高手啊,失敬失敬!”
被他這一恭維我更是一下就飄到天上去了,儼然一副大師的派頭,居然還得意地朝一起吃飯的那個姑娘揚了揚眉毛。想想當時真是可笑,要不怎麼說那時候就是一涉世未深的大傻子呢,跑江湖的師傅有哪個不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別管有沒有真本事,這嘴上功夫絕對到位。人家正扯嗓子聚人氣呢,冷不丁冒出來個耍寶的,又不知道我是哪個廟裏的和尚,自然對我是恭維備至了,我居然還當真了。
那中年人接著對我說:“我是新上跳板,居然碰到了線上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合吾,不知何折?”(原話記不清了,大概就是這樣,翻譯成白話就是我是初來貴寶地,沒想到居然碰到了同道的朋友,既然大家都是同行,不知道有何貴幹?)
他操的是南方普通話,說得又快,我根本就聽不清楚,其實就算聽清楚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一學生而已,論出千屬於用密碼牌的那種檔次,怎麼可能聽得懂他這種黑話,也不好再問,就嗯嗯呀呀地點了點頭。他一看我點頭就樂了,就又說了一遍,我則依然報以微笑。
估計他也看出來我就是個愣頭青,就再沒把我放在眼裏,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副塑料的撲克,呼啦啦地也拉起牌來。塑料撲克彈性十足,拉起牌來非常好看,足拉了有二尺多長,比我那會兒拉的長一倍還多。
我當時就愣了,老實說,拉牌是我最能唬人的一招,也加上我見識淺點兒,到那個時候為止我還沒見過哪個人會拉牌的,乖乖,他可比我牛B多了。這大哥原來真是個高手!(其實如果那會兒我換塑料撲克拉,沒準兒拉得比他還長)
忽悠一個人很簡單,隻要有一點點的口才外加比他牛B一點點就可以了,當時我就已經被他忽悠住了。
他接著又用手中原來的那副牌快速地比劃了幾招,然後拉著我的手對圍觀的人說:“剛才那幾招你們可能沒看懂,這位兄弟可是個高手,他肯定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師傅的手藝高不高普通人說了不算,得同行說了才行!”然後轉頭看向我:“對吧,兄弟?”
他剛才那幾下又是洗牌又是切牌的,快得要命,跟魔術師表演似的,我哪知道這大哥到底瞎劃拉什麼呢,可又不想承認自己什麼都不懂,隻能摸著下巴故作高深地點了點頭:“嗯,這位大哥果然是高手。”
這時人群裏冒出了一句:“別來那些虛的,能變牌的話就表演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