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該選人了罷?”江留醉問。

藍衣少年“嗤”地笑道:“兄台急得很呀!是要選人了,不過,來得及喝一杯。”

他指著金逸和左虎等人,“花魁看贈禮的輕重貴賤來挑人,當然,尊駕要是相貌文采特別出眾,可能有望。”他說著,朝江留醉打量了一下,搖搖頭,“你是不能指望了,等看他們到底誰的手筆更大。不過,每個人都得意思一下,你也須準備贈禮。”

江留醉客氣地招呼藍衣少年,“對了,還未請教……”

“萍水相逢,不問也罷。你若想認識別人,我倒是可以向你介紹。”藍衣少年揮了揮手,一臉灑脫。江留醉不禁打量起這少年來,他長得平平,沒任何出色之處。那人笑道:“莫非相交不知名姓,便不放心?”

江留醉有幾分欣賞他的直率,道:“沒關係,閣下不想說,在下也不強人所難。隻想請教,金逸帶來的都是什麼人?”

藍衣少年點點頭,看著金氏那十幾人,慢慢道來:“離金逸最近的那個穿紫衣的高個子,是安樂侯金致之子金萌,他身後跟著的那個秀氣斯文的年輕人,是他的弟弟金薈。那邊和那個老太婆談天的,是安熙侯金放的養子、其實是他的外甥,改姓金的金濂……”江留醉聽他把蓮夫人稱作老太婆,差點笑出聲,這個人也挺刻薄。

“至於那個個子最矮,最自以為是的人,就是隨喜侯金敏的大兒子金菏,模樣該算姓金的之中最一般的,卻偏要作出翩翩公子的樣子,讓人惡心。”江留醉注意到他唯獨對金菏加了幾句評語,可見這藍衣少年對金菏分外討厭。

“金菏身邊不喜歡講話的那個,是他的弟弟金蓀。金氏五侯中,隻有崇善侯金敞沒有兒子,我看他幾時會像安熙侯一樣去認個養子來。啊,對了,還有安陽侯金政的大兒子金不凡,你看到沒,那個陰著臉的家夥,穿紅衣的就是他的二兒子金不庸。”

藍衣少年說得眉飛色舞,自顧自地往下說:“看到了嗎?他們向花魁送禮了。好家夥,那麼高的珊瑚樹,哇,你看,多耀眼的寶石!左虎今次顏麵掃地。”

江留醉望了左虎一眼,他胸有成竹端坐,等著金逸等張羅完畢。藍衣少年讚歎完後,又道:“你看那遞盤子的兩個小子,是金氏的旁係,金采和金杉。別看他們不起眼,也是從三品的大員。他們兄弟倆長得好,雍穆王格外喜歡,提拔得比旁人來得快。至於一旁附和金逸的三兩人,都是金氏旁係的人,名字記不清了,在朝中也有頭有臉。”

藍衣少年說到這裏,停了停,含笑對江留醉道:“喂,聽傻了吧,京城可不比你來的小地方。達官貴人多得是,你得小心點,別惹了人家。”

江留醉揉搓了眼睛多看他兩眼,藍衣少年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他的用意,嘴朝旁邊一努,道:“瞧,要銀子的來了。”

一個彩衣少女托著盤子走到江留醉麵前,向他笑道:“這位公子,輪到你了。”江留醉愣了愣,回頭望了若筠一眼。他分不清,是為了失銀案要留下來查個水落石出,還是因為她的美麗與神秘使他想弄個清楚明白。

“可以拿筆墨來麼?”

彩衣少女有幾分意外,馬上取來了筆墨,熱心地道:“公子想寫什麼?”江留醉含笑不言,提筆疾書,那彩衣少女在一邊看著他寫,一邊朗朗讀道:“辛夷塢——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讀畢,歪頭想了一想,不解其中真意,卻覺詩意空靈,意境深遠,便讚道:“公子落筆不俗,小堇祝公子好運。”

“算不得什麼,這是王維的詩句。”

“可是公子寫得不錯呀。”

江留醉暗笑,二弟要看到了,不笑話這是塗鴉才怪。

小堇又道:“請問公子貴姓?”

“我姓江。”

小堇謝過江留醉,往別桌而去。江留醉這時發覺那藍衣少年不見蹤跡,暗想:“他許是不知送什麼好,看過花魁就走了。”心裏略略有些遺憾。

不多時,各樣贈禮陸續遞到台前,若筠目光掃過皆是淡然一笑,絲毫未見動容。待江留醉所寫的詩送到後,若筠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眼睛一亮,抽過紙來,細細讀了幾遍。

江留醉見狀,心中喜悅慢慢蔓延,雖然淡如清酒一杯,卻真實而鮮明。這時樂聲大作,一幹人等均已呈上禮物,花魁馬上就要選人了。

若筠手裏捧著一個大紅繡球,含羞帶嬌地出現在二樓的欄杆後,俯視著眾人。她雙眸如星,一一掃過眾人。江留醉不由為她的姿容所陶醉,暗想,如果她真是藍颯兒的話,倒是濃妝淡抹總相宜。

樂聲涔涔響起,眾人安靜下來,心中砰砰如擂鼓,聚精會神地望著她手裏的繡球,恨不得能跳起來搶到手中。金氏子弟除了金逸一臉自信外,其他人也仰頭挺胸滿是渴望。他們都是一般心思:雖然金逸身份不同,但若筠並不一定就看上了他,自己仍有機會。

江留醉反複被心中念頭纏繞,眼裏全是若筠的影像,心思卻不在此。

她是藍颯兒嗎?她會是藍颯兒嗎?

就在他出神的一瞬間,繡球飛起,直直地、迅疾地、不假思索地落在了他懷中。

眾人全都愣住了。鴉雀無聲中,江留醉發現手上捧著那個令人垂涎的繡球,不知所措地望向四周。他用力按了按,發覺繡球果在自己手裏,不由抬起頭向若筠看去。

若筠一直在等著他,見狀眼一低,很快又迎上他。她笑吟吟地望了他,把所有人都嫉妒得要死。隻有江留醉一個人糊塗了。

她想幹什麼呢?所有的人都這麼想。

左虎的臉微微發僵,嘴角很艱難地抽動了一下,從鼻端狠狠噴了口氣出去。他奇怪地瞧了瞧江留醉,沒看出名堂。又盯著若筠看,她似有感應,瞥了他一眼,目光裏沒任何感情。左虎無奈地扯出笑容,轉頭去看金逸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