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維,你到底殺了多少人?

茂盛的野草外圍,與黃沙一樣幹燥的泥土之中,露出了一隻腐爛得已看不出原來形狀的大拇指。它沒有一毫米的皮膚是完整的,或者根本早就沒有了被稱為「皮膚」的存在。在那些無可辨認的肉屑之間,還可以依稀看到一點點灰白色,直覺告訴我,那是被蛆蟲腐蝕剩盡後的骸骨。

由已經不再閃亮的水晶指甲的形狀、殘存的圖案和顏色,誰都可以推測到那是屬於年輕女性的手指頭。而能夠在這片貧瘠的土地長得如斯健康的野草堆,占有的麵積與一個成年人差不多大小,恐怕是來自埋葬在此的屍體的養分。推測到這裏,難以形容的難受感覺驟然湧上心頭,胸懷到喉嚨一帶都彌漫著熱辣辣的酸意,惡心得想直直吐出來。

阿維真的、真的殺了人。我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不是無謂的妄想,更不是精神病症裏的幻覺,雖然我並不能解釋為什麼我會得以看到了全部的殺人過程。現在我應該怎麼辦……下一個受害者就是我嗎?

不、不對,我沒做錯任何事,我是絕對不會有事的,不是嗎?除非我做出對不起他的事,阿維才會把我殺掉,然後埋屍後院,對不對?隻要有他持續這種變態的執著,我們就能一直安然堅持著這份感情到老,然後得到幸福吧?

就是這樣,強迫自己作出一個又一個沒有肯定答案的質問,快把自我也一並活埋在這片混亂的思緒之中。

「嗨,在做什麼啊?」背後遠遠傳來的,正是阿維那充滿朝氣的爽朗聲音。不可能的,明明阿維尚在學校裏工作才對,是一時聽錯了嗎?

像是要確定我的不幸想法,像是要判處我無情的死刑,阿維再次響亮的喚了兩聲,而且聲音加強了力度,生怕我聽不見似的。

我真的完了。

懷著這種悲觀的想法,我如同驚弓之鳥,懼怕著未來的臨近,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髒的活力跳動。緊張與焦慮之下,胃酸劇烈的湧進,腹部一帶亦不住溫熱起來,難過的苦澀感覺正往喉嚨的方向進發,禁不住吞咽口水幾下,強行壓抑著想嘔吐的衝動。

要是不再做點什麼,那就真的完了!

深深呼吸一口氣強作鎮定,我緩緩地轉過頭,逼著自己擠出最愉快的虛假笑容,而左腳不加思索地踏住那隻腐爛的手指骨頭,偷偷運勁的把它踏進鬆散的泥沙裏頭,雖然我沒把握在沒有用上眼睛好好注視的情況下,能夠真的把它重新埋好,但我必須在阿維的注視下完成這個困難的行動。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被滅口,還是害怕失去他。

「你不是要到計算機學會嗎?」盡管我的演技一向不差,但在幾乎什麼都能看穿的他麵前,我不敢作出什麼有力的保證。

「一定是今天的工作太繁忙,加上昨晚睡得不太好,我一時不小心搞錯日子了,還以為今天是星期五嘛。」他一臉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你怎麼在這裏?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他穿著正式的淺色直條衫、束好皮帶的西褲、抹得光亮的皮鞋,像是一般男老師上班時的衣著,令他看起來成熟不少。

「沒有,我隻是在想該不該在這裏種花……」我的話未說完,隻覺他的臉容愈來愈陰沈,雖然笑意依然,但我卻是禁不住心底發寒。阿維是看穿了我的底蘊,還是害怕我在這裏挖泥土時,挖出他過去的罪孽?

「我有花粉症,你還敢種花?」他高舉右臂,佯作要教訓我。暗中鬆了一口氣的我,露出一個心虛的樣子,因為相識已好幾年,我真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回事,不禁懷疑起他背後的真正動機來。「你不說,我記憶不好,似乎是又忘記了。」還抓了抓頭發的,拚命傻笑著,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