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我按住粗糙的灰棕色樹幹停下來。前麵的樹蔭和樹蔭之間,偶爾穿插過微弱得難以察覺到的光線,輕輕的、淡淡的,讓人幾乎在無意間忽略而去。
在朦朦朧朧的月光下,眼前的小庭院看似荒廢多年的墓園一樣,半枯黃、半慘綠色的茂盛野草長及人膝,隨著涼風的吹襲而搖搖擺擺,遠看就像一片起伏不停的海潮,甚至能夠聽到波濤拂拭的聲音。小心翼翼地提起腿,好不容易橫過這片小草原,令人熟悉的兩層式屋舍,死氣沉沉的沒有亮著半點燈火,汙濁不清的玻璃窗在訴說它被主人遺忘的年歲。酡紅的蔦蘿花沿著水管爬上深沈的屋頂,地上零零碎碎的散發著自牆壁剝落的油漆和混凝土,看來是日久失修的樣子。
慢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裏不正是阿維和我的家嗎?怎會變成這個頹廢的樣子啊,我自己差點認不出來。
我如常地掏出那串銀閃閃的鎖匙,「依啊」一聲打開大門,幽暗的玄關處散亂地排著好幾雙陌生的男裝鞋子,上麵鋪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而應該存在於我記憶裏的漂亮乳白色鞋櫃和新買回來的深紅色地毯,卻是不知所縱。
我伸手按下開關,圓滾滾的燈泡依然灰暗一片,並沒有如期的亮起來。是按鈕壞了,還是碰巧停電?為了確認目前的狀況,我拐進了廚房,驚異地發現這個廚房並不是我所認識的開放式廚房,在這裏多出一麵灰白色的牆壁,完全看不到客廳和飯廳,僅有爐上的鍋子和擱著待幹的碗碟還是老樣子。
盡管心底裏滿是疑問,我沒有停下我手上的確認動作,艱難地踮高腳尖,勉勉強強的打開了電箱,一整排純白色的電製都是好端端的,完全沒有跳電的情況。
正在拿出手提電話找阿維問問看,才發現自己身上除了那串鎖匙外,連錢包都沒有,看來是不小心遺在睡房的櫃台裏。望望手表的指針,時間尚未太晚,與其一個人留在這麼黑暗的環境裏幹著急,倒不如先乘車回市區逛逛街,或者到客廳打個電話叫阿維趕快回家陪陪自己。
一步一步的走前,全屋僅有透過汙穢不堪的玻璃窗所照射而來的淡淡藍光,水晶吊燈的半透明黑影下,飯廳和客廳裏都是一片狼藉,黑沉沉的雕花鐵椅子橫倒在桌子下方,櫃裏的可愛裝飾品似是被人粗魯地揮手掃落,亂七八糟的散落地上,無數的玻璃酒瓶碎片之中,甚至可以發現疑似是蟑螂的活躍身影。
淺色的木地板中央,誰都可以清晰地看見幾個棕紅色的血手印,雜亂地交迭,微微反射著暗淡的光影,不需要用手去確認,都能夠知道它還是濕漉漉的,是遺下不久的新鮮血液。
是誰的?難道……是阿維和強盜打起來,受了傷嗎?
不可能的,我這樣告訴自己。單純遇到強盜,並不能解釋眼前的一切。
無從言語的戰栗之中,我背靠著慘白色的牆壁,呆立當場,不知如何是好。我強作鎮靜,顫唞著的手,在小桌上摸過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淺灰色家用電話,還未來得及去嫌惡那灰塵的髒厚質感,耳筒傳來的空洞和寂靜,彷佛是判了我無從上訴的死罪。
幹什麼自己嚇自己,不就是停電嗎?既然如此,沒有電力供應的電話,自然是不會正常操作啊!正想這樣安慰自己時,卻驚見家用電話的長方形屏幕正亮著柔和的綠光,上麵的灰黑色數字清清楚楚地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