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廝。
貢院裏不透明的屏風把屋子隔成一個一個小間,考場上的考生連呼吸都是細細顫顫的,他手中紫毫筆沾著墨滴縱情揮灑,時間一點點流逝,差最後一句了,不知怎麼心跳得急促,遲遲落不下。
腦海中出現雨蝶含情脈脈的淚眸:“公子,若是中了狀元就要與那明郡主賜婚了……公子,莫要忘了奴家……”
是啊,還有這一回事,皇帝下詔道賜新科狀元與明郡主婚約一紙,連理相伴。
恍然腦海中她畏畏縮縮的兔子模樣一晃而過,他再也拿不穩這隻筆,隻得空了最後一行。
你道這是好事?未然,人算怎敵天算。
放榜那天陽光燦燦,城門下有人喜極而泣,有人失聲痛哭,迎接三甲的官隊敲著鑼鼓,結紅張燈,一路浩浩湯湯停在林府,以及——林府對麵的太傅的府邸。
一甲三名探花,林謖。
一甲新科狀元,陶子煜。
宣科的宦官眼巴巴等著領賞錢呢,這邊陶太傅的臉陰晴不定,幾度變換出了個陰晴圓缺,嚇得宦官揖了兩揖落荒而逃,心裏還嘀咕:嘿!摳成這樣!早知道就不跟小凡子換了,好歹對門還是第一大商賈不是?
那邊林清臣喜笑顏開,生生泣出淚來,林家從商百年,終於出了一個仕子,還是一甲探花,多長臉!不過怎麼自己的兒子不大高興的樣子啊?莫不是還想著那煙花女子?打死這臭小子!對,不能打臉,明天還去麵聖呢。
即日的殿試鬧得轟轟烈烈,流傳千古。
十裏桃林設宴,高低官員錦衣,曲水流觴,花語清波,不及那一人的風姿,百官離席朝賀,坊間所傳的紈絝子弟竟這般風度翩翩,舉止合體,言談有度。
這場宴會主角之一的明郡主一襲紅妝,隔著人影憧憧,眼神捕捉著那翩翩佳公子的一舉一動,酒不醉人人自醉。
突一聲悠長的通報從院外傳來,潑了明郡主一個透心涼:“新科狀元陶子煜到——”
啊,那人怎麼會不是狀元?這般風貌,怎麼會不是自己的夫君?
忽然四下一片寂靜,時光像被停頓了一樣,連桃花瓣落下的時間都那麼漫長——桃園入口,林太傅長身玉立,雙手執著笏板,步步踱近,而挽著太傅胳膊的新科狀元身著紫色長袍,發髻雙挽,烏眼粉唇,卻分明是個女子,清冽絕塵。
“罪臣陶風行,欺君罔上,特來請罪。”
太史令在史冊上記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