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陽台的防盜欄杆斜斜的灑了一地,淩易雖是閉上了眼睛,卻總覺的眼前紅紅一片,仿佛仍有光源射入,攪的有些心緒不寧。懶散的翻了個身子,蜷起雙腿,側躺了起來。靠椅也在其動作之間,一前一後的搖擺個不停,發出陣陣吱呀聲音,放在肚皮上的絹布隨之滑落在地。
細看之下,這絹布並不是什麼被褥之類,反而是一冊裝訂整齊的書籍,隻是色澤古樸陳舊,顯然也是有些年月的東西,其上以隸書小篆標注著“易經”二字。
《易經》,據說是由三皇之首,太昊伏羲所創,被譽為“群經之首,大道之源”。在古代稱得上是帝王之學,廣大精微,無所不包,其大無外,其小無內!
人更三聖,世曆三古之後,才有了淩易此刻陳在臥榻一旁的《易經》,從遠古太昊伏羲的八卦到中古周氏父子的六十四卦,最後便是下古孔子的《十翼》。
陌生又熟悉,高深莫測卻又簡單易懂,時至今日,依然不能真個將其中奧秘解開,或推演、或養生的章法如抽絲剝繭一般被一項項的引用起來,卻依舊是不能真正的深究其理,理出所以然來。
日頭漸漸西斜的時候,淩易也是無意識的伸了個懶腰之後伴隨著躺椅的吱呀聲音坐正了身子。微眯著雙眼看了眼日頭,知道時候尚早,索性頭也不回屋,拿起身邊的《易經》繼續研讀起來。
無端不竭;易無始終!淩易直直的盯著眼前的小篆文字,茫然出神,腦海中思緒萬千,翻滾如潮,仿佛那一絲明悟就在眼前,卻又是遲遲不能觸摸。
半晌,終是沒有抓住那稍縱即逝的靈光而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緩緩合上《易經》,身軀後仰,依靠在躺椅上閉目養神起來。
淩易並不是什麼易經學者,此時研究這仿佛萬古不化的經書卻是大有來由。三年前,他遊九華山時被路邊擺攤的算命老者三言兩語的勾起了興趣,隨即道出其種種過去之後,更是令他心頭悸動不已,甚至連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二十餘年的唯物主義思想都稍稍動搖起來,立刻對那位衣著樸素,麵色紅潤的老者升起了幾分敬畏,隨後便是一番長談。
老者也不藏私,所推演其種種前塵舊事無不準確,仿佛十數年間就是這位老者看著自己長大一般。直說的淩易渾身雞皮疙瘩在一次次的震驚之後是遍布全身,久久不能消逝。
老者即通過去,當然也可預測未來,一番推演的說辭下來,卻讓的淩易對於前者的敬畏之情逐漸的轉變為一股直欲衝破天庭的怒氣,忿忿不休。心中不斷勸慰自己明白老者不過是江湖術士,信口開河之輩。蓋因為老者對於淩易的未來推測,竟是無一句好話,直言不諱的指出了曆曆黴運之後更是坦言淩易壽不過三年。
從九華山回來之後,淩易也很快的把這件事拋在腦後,畢竟受到二十多年的唯物主義教育,雖然當時一時的心神搖曳,卻依舊難以動搖其內心深處的唯物根本。
直到旅遊之後的三個多月,淩易因單位裁員而丟了飯碗才又在腦海之中翻騰出算命老者的身影,心中感到有些惴惴不安起來,砸飯碗之事發生的時間竟是完全如其所推測的吻合。不過這個時候江山也並不相信老者對於自己沒有未來的判言,隻當他是巧合而已。
然而下崗、車禍、是非官司,當這些厄運真正按照算命老者當初的言語一樣樣的接踵而來的時候,淩易才真正的感到心驚肉跳起來,終日惶惶不能安定。雖心中一萬個不願意,卻還是鬼使神差的再度跑上九華山尋找算命老者以求解救之道。奈何此時早已是人去樓空,仙跡杳杳。
自那之後,淩易便開始深居簡出,不惹塵世,更是在家中祭祀諸天神君,企圖以此來躲避黴事,逢凶化吉。
奈何其雖是誠心所致,可老者當初言論卻是如不可更改的天規天條一般,任憑其如何作為始終不能逆天改命。真正算得上是,不去找麻煩,麻煩卻上門來找他。
整整兩年,本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青年竟是生生被折磨成了此刻蜷曲在躺椅上的這副骨肉嶙峋,皮黃麵蒼的模樣。
五個月之前,始終對自己不離不棄的父母也按照當初算命老人推演的時間相繼離世,真正感受到生無所戀的淩易索性一反常態,走出家門,任他水飄花凋零,得過一日悠閑便算得上一日,貌似完全走出心中陰影一般。
真正說來,這卻是一種不得不放棄的無可奈何,心中已經是完全相信當初算命術士的言語。反正壽不過三年,與其日日煎熬,倒不如得過且過,笑也一天,愁也一天,在這為數不多的日子裏倒不如真正的瀟灑一番,暢快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