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裴炎集團和武氏決裂的第一回合。第二回合是圍繞皇太後滅李行動展開的。當武承嗣建議殺韓、魯兩王的時候,武則天找裴炎、劉禕之、韋思謙等人來商量。但後兩人這時卻都唯唯諾諾,唯獨裴炎堅決反對。武則天對裴炎這種態度,自然十分憤怒。
利用的價值早就沒了,而矛盾又如此激化,武則天開始考慮除去裴炎了。在揚楚事變後,武則天與宰相裴炎的矛盾終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武則天開始向裴炎集團動手了。
徐敬業發動揚楚事變後,武則天和裴炎都想利用這次事變朝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裴炎方麵需要控製叛亂,要使叛亂局限在江南一隅,不發展到中原來,否則,在那種情況下,時局的最高仲裁者將是徐敬業,而不是裴炎,他會被作為廢君的逆臣除掉;另一方麵,他又需要叛亂。對他來說,叛亂是迫使太後還政的一個籌碼,他可以借此向武則天施加壓力,逼她交出政權,取消臨朝稱製,使李旦成為名符其實的皇帝。
徐敬業舉兵的消息傳到東都,裴炎希望能拖延時間,等待事態的擴展,然後借此逼太後歸政於睿宗李旦。所以,他並不積極提出討論平叛之事。當武則天問裴炎平叛之計時,裴炎反而孤注一擲,以叛亂來要挾武則天,說:“皇帝年齡已長,卻不親掌政事,所以那些人才得到叛亂的借口。如果太後返政皇帝,則叛亂不討自平矣。”在裴炎提出以政治方法解決揚州問題意見以後,監察禦史崔察立刻上表指責他:“裴炎伏事先朝,二十餘載,受遺顧托,大權在己,若無異圖,何故請太後歸政?”意思是說裴炎身受先皇臨終之托,手握大權,知道叛亂卻不主張討伐,反而請太後歸政於當今天子,此中必有反謀。武則天借著崔察之言,命左肅政大夫騫味道、侍禦史魚承曄將裴炎逮捕下獄,審理此事。
對於裴炎是否參與了叛亂,曆來有不同的認識。郭沫若認為他是參與其中的代表人物。郭沫若在曆史劇《武則天》中設計的武則天審問裴炎的一幕很有代表性:
武則天:裴炎,你知罪嗎?
裴炎:我不知身犯何罪。
武則天:你身為宰相,圖謀篡奪天位,與徐敬業、程務挺等狼狽為奸,興兵作亂,荼毒生靈,你自問,當處何罪?
駱賓王:中書令裴炎要派遣他的外甥監察禦史薛仲璋奉使江都,並派遣程務挺將軍的親信給事中唐之奇作為隨員。他叫我八月初八的清早寅時,到天津橋取齊,一道趕赴揚州,幫同徐敬業起兵。
武則天:駱賓王,你去見過裴炎!
裴炎:怎麼?你還沒有死?
駱賓王:我感謝你啦。你和徐敬業、程務挺,裏應外合,是你自己想做皇帝。你還封了我為中書令。
武則天:中書令騫味道,你可把裴炎給徐敬業的一封密信念出。
騫味道:英國公麾下:孝逸南下,務挺西遷。緩刑白馬,靜待青鵝。詳由求仁麵達,不宜。裴炎頓首。九月四日。
武則天:我對這信的意思大體上是明白的,是裴炎要徐敬業慢慢起兵。由於程務挺已經調走,李孝逸已經率兵南下,情勢變了,所以不得不“緩刑白馬”。但這“靜待青鵝”一句卻也不懂,你們有人懂得嗎?
上官婉兒:裴炎他親自告訴我,青字是“十二月”,鵝字的行書是“我自與”。“青鵝”的意思就是說,等到十二月,我自己動手。他說到那個時候,估計程務挺可以從單於道調回洛陽了。他還給了我這麼一瓶砒霜,要我把它放進蓮子羹裏麵,毒死天後陛下,愈快愈好。
郭沫若作如此分析的依據,是唐人小說《朝野僉載》卷五所講述的一個故事:
裴炎為中書令時,徐敬業欲反,令駱賓王想辦法爭取裴炎一同起事。駱賓王靜思片刻,編出了一首歌謠曰:“一片火,兩片火,緋衣小兒當殿坐。”然後教裴炎莊上的小兒唱誦這首歌謠,越傳越廣,以至京城裏的童子都會唱。裴炎聽到後,乃尋訪學者進行解讀。於是,召來了大名鼎鼎的詩人駱賓王。裴炎幾次向駱賓王贈送寶物,駱賓王都不說。又送給他美女和駿馬,駱賓王還是不說。於是裴炎將一幅古代忠臣烈士圖拿出來與駱賓王共同觀賞,當看到司馬懿的時候,駱賓王問:“不知相公要解讀的是什麼謠言?”裴炎告訴他是“片火緋衣”之事。駱賓王聽後,當即退下,北麵而拜曰:“相公是真命天子!”
不過,無論是從現存史料或當時實際政治形勢分析,裴炎都不大可能具有篡奪帝位的野心。所謂謀反,隻是武則天加給他的一個罪名。崔察的話講得很明白,裴炎之罪與其說是對鎮壓反叛態度消極,不如說他想強化其受遺顧托的大權,不積極籌劃誅討,旨在逼太後還政,而不在支持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