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肅外朝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在兩軍交戰的時候,這是常用的技巧。而在權力鬥爭的舞台上,武則天上演的是“擒賊先斷翼”的一幕。在對敵人的首腦——長孫無忌動手之前,武則天粉碎了宰相韓瑗把褚遂良重新召回京城的企圖,識破了吏部尚書唐臨保護關隴士族重臣來濟、打擊武後派中堅李義府的圖謀。
顯慶元年底,武則天已著手按預定的計劃進行人事調整。長孫無忌的親戚,一個個被外放,離開了朝廷。先是太常卿、騎馬都尉高履行被任命為益州(今四川成都一帶)大都督府長史,接著工部尚書長孫祥被任命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這種人事變動表麵上看來是很正常的內外遷轉,但這兩個人一個是長孫無忌的表兄弟,一個是他的堂兄弟,這種調動的目的是為了斬斷長孫無忌在朝中的羽翼。
顯慶元年(公元656年),褚遂良外貶,此事使關隴派遭受重創。此後,他們始終不忘將褚遂良重新拉回政治舞台的中心。雖然看不到長孫無忌有什麼實際行動,但挽救褚遂良的計劃卻已展開。侍中韓瑗在這個問題上做了先鋒。在褚遂良被貶一年多之後,韓瑗認為,是為褚遂良說話的時候了。他細心繕成一本,上朝奏稱:“朝廷貶謫賢良之臣,向為政風敗壞之征。遂良殫畢生之力事先王,清廉耿直,不言則已,言必公忠體國,先帝引為知己,視同兄弟。是以臨終選擇,以受遺詔。”他接著又從曆史上引證實例。他說:“國家之衰亡,政治之腐敗,皆因為疏遠賢直忠諫之臣。”他結論稱:“遂良雖有忤君之罪,然已受一年之苦。陛下其憐而赦之乎?”
他奏完之後,皇帝也承認褚遂良的出發點是好的,問題在於他的態度激烈,對皇帝大不敬,所以才貶謫他。韓瑗情緒激烈地回奏說:“如今臣深懼小人之勢長,君子之道消矣。”韓瑗一時失口,竟引用不得體的古語,《詩經》上說:“赫赫宗周,褒姒滅之。臣不願見唐室之衰亡也。”引用這個典故太不機敏了,這是公開侮辱武後是使周朝亡國的褒姒。高宗怒吼說:“你下去吧!”朝議之時,武後不聲不響,不過她的緘默倒更為凶險。她在籌備反擊。
韓瑗回家之後,修本辭官,但是皇帝不準。在廢王立武的問題上,高宗早已鐵了心,誰想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用不著武則天多言,自然都沒有好下場。韓瑗即使以辭去宰相相威脅,高宗也沒動搖。他就是不主動提出辭呈,在相位上也呆不了多久了。
顯慶二年(公元657年)三月,高宗在洛陽下達了命令:褚遂良由潭州都督再貶為桂州(今廣西桂林)都督,與京師的距離越來越遠。不久,又有一道命令:皇後派的鐵杆分子李義府被提升為中書令。八月,李義府與皇後的另一黨羽、侍中許敬宗,聯合上奏侍中韓瑗、中書令來濟與褚遂良密謀不軌。他們在奏折中指出,桂州是用武之地,韓瑗圖謀不軌,安排褚遂良為桂州都督是為了做外援。盡管沒人會相信這隨意編造的罪狀,但顯慶二年七月,高宗還是下發了四項貶黜敕令:韓瑗貶為振州刺史,來濟貶為台州刺史,終身不許入朝;褚遂良再貶為愛州(今越南清化)刺史,榮州刺史柳奭再貶為象州刺史。褚遂良到達愛州後,曾上疏皇帝,想調回京師,但皇帝並沒有答應他的要求。第二年,褚遂良死於愛州刺史任上,終年63歲。長孫無忌的左臂右膀被貶黜到極南的蠻荒之地,勢力漸漸單薄了。
隨著長孫無忌勢力的削弱,武則天的心腹逐漸進入宰相集團。其中,李義府在外朝更是恃寵用事。李義府升任中書令後,與另一中書令杜正倫發生衝突。杜正倫是唐太宗時期的中書侍郎。他當時“出入兩宮,參典機密”,而李義府直到高宗時才上升到中書舍人(相當於中書省中層領導)的職位。兩個中書令,一個以老資格自處,一個則倚仗皇後撐腰,明爭暗鬥,各不相讓。顯慶三年(公元658年)十一月,兩人被貶,李義府被貶為普州刺史,杜正倫被貶為橫州刺史。
李義府被貶,對於關隴集團來說是一個極好的報複機會。當時擔任吏部尚書的唐臨,企圖以薦舉兩巡察使的方法,繼續鬥爭。唐臨也是關隴集團的一分子,其祖先隨宇文泰入關,祖父唐瑾北周時官至內史,唐臨本人與兄唐膠皆知名於時。顯慶三年,唐臨利用手中權力,保奏許煒為江南道巡察使,張倫為劍南道巡察使。唐臨的用意是這樣的:許煒是來濟的好朋友,來濟貶謫地點在台州,屬江南巡察使的察視範圍,讓許煒擔任江南道巡察使,就可以達到保護來濟的目的。而張倫與李義府是冤家,李義府貶謫地在普州,屬劍南巡察使的察視範圍,以張倫為劍南道巡察使,就可以達到打擊李義府的目的。早已建立起嚴密情報係統的武則天很快獲悉此計,她知道李義府雖不堪任用,但他是朝中擁武的支柱之一。所以李義府雖流放在外,武則天還是保護他。她對高宗說:“唐臨這個人利用權力私自選人授官,朝中議論紛紛,不撤換此人,有損朝廷威信。”高宗便以“遣所私督其過”的罪名罷了唐臨的官。唐臨不久死於潮州刺史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