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賢,你去把後麵的廂房打掃幹淨,給雲先生住著。”

全省聞名的幹探雲一白下榻袁府,袁老爺極盡款待,莫啟賢知道他與小姐相熟,是準姑爺無疑,嘴角勾笑,領了他往後廂去。

許久沒有人來,這後院也蒙了塵,莫啟賢晃眼瞧見一團白影閃過,知道那是老太太前幾日不見了的貓,便追了過去。

卻見那貓鑽進了柴房,又活脫從天窗跳了下來,落在草叢中,嘴裏似銜了件什麼東西,晶瑩發亮。

他抱起那隻慵懶的貓,隻見它嘴一張,那東西落在手心,赫然是一枚胸針,右眼處缺了一顆寶石。

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

有風來,有貓在他懷中磨蹭,卻唯獨沒有她。

他知道這胸針其實是南幫的標識,幫派人員眾多,械鬥或行動時便是靠身上標識來識別對方是敵是友,而這枚獨眼貓胸針,是南幫所有。

亦是南幫弟子落難時向同門尋求幫助的信物。

他曾看過西方雜誌,知道四葉草代表幸福,所以才親自從銀樓裏選了一枚西洋式的胸針給她,希望她能收手過嶄新的生活,哪裏想到小姐動手那麼快,還未及給她機會選擇就揭穿了真相。

而後“婚禮局”告破,孫世嘉被捕獲時將真相全部告訴他,他才知道自己錯怪了她,緊接著聽到孫世嘉幸災樂禍的笑,說她也逃不過一死,原來翠雯當時為了進袁府,與本接受此任務的幫內姐妹交換了任務,卻不想突生變故,害得姐妹慘死,交換任務本已觸犯了幫規,又加上那接頭之人恰是死去女子的兄長,若她戴著胸針去接頭,於公於私都逃不過一死。

而如今他卻發現她並沒有戴這枚胸針——那麼她會不會逃過此劫?

“別灰心啊!”雲一白在他身後笑起來,“不到最後,誰知道結局到底是什麼?她那樣的倔強的女子,不是肯為誰屈降的。但若遇上了命中的克星,即使是死,也是會回來找的。”

莫啟賢恍恍惚惚間看見有個穿了雲錦旗袍的女子走近前來,像極了那日小易將她帶到跟前她抿著嘴一言不發的模樣,猛地甩了甩腦袋以作清醒——而景象卻沒有消失。

她,是她!翠雯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旗袍合身體貼,而胸前,是那枚四葉草的胸針。

“我沒有死。”

當日她確實是佩戴了那枚獨眼貓胸針爬出柴房,但中途她又折轉回來,換下他親手送給她的胸針,心滿意足地爬出窗去。

要死要活,她向來問自己,不靠別人。

況且她也從來不想把自己的性命交付於自己的仇家。

她跳下去,慣性弓腰的時候看見有人藏於樹後怔怔地看著自己,對於天窗為何比往時大的猜測便有了答案——是啟賢在房子修葺的時候叫人把那扇天窗開得更大些。

——他是早就知道了一切,連同袁府老爺、小姐也知道的她的騙子身份,但也早預料到她被揭穿後的下場,所以早給她鋪好了出路,也為了不讓她知道他實則為了她做了那麼多便寧肯她恨他,誤會他。

而她,亦成全他的犧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拍了拍膝上的灰,又敏捷地跳下牆頭。

便遇上雲一白。

“雲大哥便是我相熟的那位幹探,我知道你一定會留在這兒等我,便與他一道來了桂林。”

莫啟賢在強烈的日光下有些發懵,看見眼前的人慢慢走近身來,隻覺周遭光亮大盛,而來時日子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