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大街上,禁衛軍開道,羽林軍壓陣,上千名滿臉殺氣騰騰的刀斧手押著長不見尾的叛亂死囚緩緩走來。街道兩旁擠滿了圍觀的群眾,他們神態嚴峻,表情複雜,誰都知道今天處決的不是一般的要犯,而是皇親國戚、輔政大臣和高級將領——上官家族、桑弘羊家族以及城防部隊的胡同和蘇元。一個個大氣不敢出,眼睛不敢眨,盯視著緩緩走來的行刑隊。
行刑隊伍走到霸城門口停住了,圍觀的人如海如潮嘈嘈亂亂。那是因為城門口掛著一男一女兩個屍體。男的胸前寫著“奸夫”,女的寫著“淫婦”。原來是蓋長公主和丁外人被暴屍街頭。人們擠來湧去向屍體大口大口地吐著唾沫,拋擲著穢物,死屍麵目全非,一片狼藉。開道的禁軍前呼後喊地驅趕著人群,觀眾勉強讓開一條路,行刑隊才得以繼續前進。
霍梅、霍竹、霍菊姐妹擠在人群中。隊伍從她們麵前走過,她們看見上官父子和上官夫人穿著囚衣背後插著亡命旗被繩索牽著。上官桀仰頭撅尾東張西望,一個禁軍喝斥讓他低頭,他橫眉豎眼地盯著那個禁軍,那個禁軍膽怯地後退了一步,不敢再說什麼了。上官安看見霍家姐妹連忙低垂下頭,跟著父親走過去。上官夫人披頭散發,渾身哆嗦,艱難地挪動著步履。桑弘羊夫婦緊跟在上官夫人後麵。桑弘羊還像以前那樣冷眉冷眼,梗直著瘦挑挑的身子,不緊不慢地走著。他的夫人卻像一根軟麵條,被院公攙扶著蹣跚地向前邁進。
胡同和蘇元滿臉怨氣,走一步停一步,被後麵的禁軍不時地推搡著。霍家姐妹三雙眼睛在囚犯隊伍中搜尋。沒有發現霍蘭,以為母親保下了老二。三姐妹慶幸霍蘭躲過了這一劫,沒有受到這種羞辱和折磨。她們正要離開,“大姐!”一聲淒厲的喊叫傳過來。她們回頭一看愣住了,霍蘭正行進在死囚隊伍的後尾。一天一夜的牢獄之苦使她徹底變了一個樣,頭發白了,臉瘦了一大圈,隻有眼睛大了,大得令人可怕。她沒有被繩索捆綁,懷裏抱著孩子。霍蘭看見她們像見到了救星,遠遠喊著:“大姐、三妹、四妹,快讓父親救我。”霍氏姐妹這時才想起了霍顯。六隻眼睛相互詢問著:“母親呢?母親呢?”難道母親沒有保下霍蘭?她們四下張望尋找著。
“我在這裏。”
霍氏姐妹這才看見霍顯在人群中奮力向這裏擠來。霍顯昨晚住在皇後宮,早上聽到催魂鑼聲後,欺騙上官瑩說:“我找你外祖父有事,回頭再來看你。”說完,急急出了宮。當她走出宮門時,行刑隊已經走到了霸城門。她看看前後無人,不顧一切地追上來。
三姐妹急問:“父親怎麼說?”霍顯頓時發起怒來,大罵宮裏的侍衛:“氣死我了!宮裏的那些狗奴才竟然不把老奶奶放在眼裏,還把我軟禁了起來,直到現在。”三姐妹頓時慌亂起來。眼看老二就要綁赴刑場,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拯救。霍竹拉著霍菊對霍顯、霍梅交代:“母親和大姐保護二姐,我們去找父親。”說完,兩人瘋了似的推搡著人群,極力向後麵擠去。
霍禹騎著馬在行刑隊中尋找著霍蘭。霍竹和霍菊遠遠看見霍禹,急切地喊著:“哥,父親在哪裏?我們要見他。”霍禹急切地問:“霍蘭呢?見到霍蘭了嗎?”正在這時,行刑隊後麵出現了侍衛兵護衛著的監斬官霍光和丙吉。霍光騎在馬上麵如冰霜,神態木訥,像廟宇裏的一尊木雕泥塑。霍菊喊著:“哥,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向父親求情。”霍禹掉轉馬頭,不顧一切地策馬向霍光和丙吉的坐馬衝去。霍光一怔,冷著臉問霍禹:“你要幹什麼?”霍禹滾鞍下馬,撲跪在地,乞求說:“請父親刀下留人,放過二妹吧,她是無辜的。”霍光當然知道自己的女兒是無辜的。可是,沒有皇帝的命令誰也不敢法外開恩。他冷著臉命令兒子閃開。兒子苦苦哀求:“父親,在我們家中妹妹對您是最孝順的,您不能這樣狠心親手處死自己的女兒。”霍蘭的確對他孝順,他卻對不起自己的女兒。霍蘭嫁給上官安是他包辦的。十年前,霍光和上官桀私下定了這門親事。範明友聽說後對霍梅說,上官將軍的那個公子不地道,經常在外麵逛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