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雖然盼望霍蘭死,但在女兒們麵前她還得耍耍心眼,免得引起她們對她懷疑和怨恨。她裝著格外驚慌和焦急的樣子說:“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霍梅說:“隻有父親能救得二妹,母親快去央求父親吧!”霍顯向女兒們保證:“你們放心,我就是跪到你父親麵前磕破頭、流盡血也要保蘭子出來。”姐妹們深感母親的寬厚仁德,一齊跪在地上謝恩。
霍顯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頭發,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連屋也沒有回就要進宮去見霍光。霍梅說:“我陪母親一起去。”霍顯說:“去的人多了太顯眼,還是我一個人去吧!”又心懷叵測地交代女兒們,“你們各回各家,誰也不要再走動,免得把好事辦成壞事。”
霍顯進宮不是去替霍蘭求情,而是向霍光打聽情況。她已經想好了,如果丈夫要保霍蘭,她就順水推舟落個人情,事後她可以告訴霍蘭,她的命是母親苦苦哀求父親保下來的,霍蘭感恩母親就不會對父親告發母親和王子方、馮子都私下來往那些事了;如果丈夫不敢保霍蘭,那樣更好,霍蘭一死,她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保下和不保對她都有利。當她走進未央宮門口時,正好碰上張安世帶著幾個親兵從裏麵出來。張安世是霍光親手提拔的將領,霍顯早把他當作霍光的親信。張安世看見是霍顯來了,慌忙過來施禮。
霍顯問:“大將軍現在在哪裏?”
張安世對霍顯沒有隱瞞軍情,說:“大將軍正在調集軍馬準備迎擊燕王叛軍。太夫人有什麼事要辦盡管說,在下一定效力。”霍顯說:“我想問問上官家如何定罪?”張安世說:“皇上已經下詔,明日出斬。”霍顯故作震驚地問:“我家霍蘭怎麼辦?”張安世猶豫了一下說:“皇上正在盛怒之中,誰也不敢給二姑奶奶說情。”霍顯又問:“大將軍什麼態度?”張安世說:“大將軍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絕對不會徇私枉法的。”霍顯心裏暗喜,表麵上卻裝出痛心的樣子,替霍蘭解脫說:“都是上官父子作的孽,我家霍蘭可是冤枉啊!”張安世說:“要不要我給大將軍捎個信。”霍顯連忙說:“這事怎麼能連累張將軍。你有公事先走吧,我再想辦法。”張安世叮囑霍顯:“太夫人要抓緊時間,明天就來不及了。”霍顯說:“我知道。”
張安世走了以後,霍顯思謀,上官皇後一定會在皇上麵前為她母親求情,她得先到皇後宮摸摸底,免得無備有患,自己把自己賣了。
上官瑩雖然當了皇後,但很少和劉弗陵見麵。也許是他們年齡還小,不知道夫妻間的那種事。蓋、桑弘、上官集團叛亂這年,上官瑩隻有十二歲,還是孩童時代,隻知道玩耍。她把皇宮的樂坊搬到了皇後宮,整天和那些藝人混在一起,拉拉唱唱,消磨時光。霍顯遠遠就聽到從椒房殿傳來琴瑟之聲,她感到奇怪,上官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上官瑩還有心和樂隊在裏麵吹拉彈唱?莫非上官瑩把事情擺平了,上官家沒事了?她帶著急於知道內情的迫切心情走進了椒房殿。這次守宮太監席喜沒有阻攔她,她徑直穿過月亮門,進了皇後的客廳。裏麵坐滿了樂坊的琴師、樂工、鼓人、笙手……她很快發現皇後坐在最裏麵的一座高台上,正在專心致誌地撥動著一個布滿皮弦的樂器,整個大廳溢滿熱烈的鼓樂之聲。霍顯左躲右避走到了前台。上官瑩看見外祖母來了,隻向霍顯點了一下頭,又眼不斜視手不停歇地舞動著那些皮弦。霍顯看出,皇後已經迷戀在演奏之中。她耐心地等待著,直到樂官的大手在空中一揮,音樂戛然而止,樂工們一齊起座離去,她才走近皇後。
上官瑩滿麵春風地迎接霍顯,看得出她餘興未盡。她把霍顯拉坐在自己身邊,滔滔不絕地講述這段時間的優異成績:“外祖母,我新學了一曲先皇高祖的《大風歌》。那是先皇高祖在討伐英布叛亂後班師返回長安,途徑故鄉沛地與父老子弟聚飲時,即興唱的歌。我給外祖母彈奏一段吧!”沒等霍顯答應,她就興致勃勃地邊彈邊唱起來,“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