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弗陵招著手:“大將軍,你過來。”上官桀沒想到霍光早來了,顯得十分尷尬。上官安連忙替父親解釋:“我父親別無他意,是擔心皇後以後怎麼辦?”
劉弗陵對霍光說:“朕的意思是讓大將軍把太子哥認下。”
箭樓下突然人群騷動。一群官兵衝進人群拘捕了那個男子。廷尉丙吉怪罪說:“那男子是不是前太子,現在還沒有弄清楚,怎麼就逮捕人家呢?這是誰的命令?”
“我?”已經是京兆尹的雋不疑來到了箭樓。
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落在雋不疑身上。
雋不疑不慌不忙地說:“春秋時,衛國太子衛蒯聵預謀殺死老父衛元的妻子,陰謀敗露後逃到宋國。後來,衛元去世,衛蒯聵的兒子衛輒繼位,衛蒯聵要求回來,兒子說他叛國,拒絕他回國。《春秋》讚揚衛輒的大義滅親。前太子劉據謀反失敗逃亡外地,已經是個在逃犯,理應押送詔獄勘問。”
對雋不疑的話大家有不同意見。大多數人的意見認為先帝已經赦免了衛太子,衛太子就不是逃犯,不能像衛蒯聵把老父拒之國門之外那樣無情,應該回來給予適當的安置;上官桀父子認為衛太子突然回來並非偶然,背後一定是有人支持。國家需要安定,人民需要生息,留下衛太子就是留下後患,朝廷遲早會發生變故。
很明顯,上官父子又把矛頭指向了霍光。
張安世說:“世界上相像的事、相像的人很多,不能排除這個衛太子有冒充的嫌疑,還是讓廷尉調查清楚再說。”
經張安世這麼一說,霍光也生了疑。他手搭遮陽遠遠望去,越看越覺得那個衛太子不像自己的表弟。具體什麼地方不像,他又說不上來。他請求親自調查這個衛太子。
劉弗陵準奏。
霍光把衛太子接到宮裏,盛情款待了這位亡命多年的表弟。他雖然對衛太子很熟悉,但畢竟有十多年沒有見過麵了。鬥轉星移,人間滄桑,他們經曆了不同的人生。霍光的前半生一直在北國邊塞對匈奴作戰,烽煙滾滾,刀光劍影,把他鍛造成了一個大將軍;衛太子卻是在宮廷鬥爭的兵刀血刃中失敗,亡命荒山僻野。一個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一個是淪落山野的貧民。他們雖然相見卻不敢相認。
“你是……”
“你是……”
兩人都沒有敢說出對方的名字。一個是怕認不準人,一個是怕認錯了人。
“你是劉據表弟?”
“你是霍光表兄?”
兩人終於抱在了一起。
衛太子失聲痛哭起來:“母後死得好苦啊!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和母後訣別的那一刻。”他說,那次兵變是母後偷了父皇的兵符,他才借出胡人騎兵。本打算清除江充死黨後再交出胡兵,而後去向父皇請罪,沒想到戰局突然扭轉,胡人騎兵倒戈,和丞相的兵聯合起來圍攻我。那天兵敗,我帶著兒子劉進又回到了皇後宮,懇求母親跟他們一起走。這時,母後已經接到了父王賜死的聖旨,準備上吊自殺。我抱著母親說,是兒子害了母後。你跟我走吧,也許父王會有明白事實真相的一天,饒恕我們母子的。母後說,趁官兵還沒有來,你快逃走吧!我頓足大哭,父王啊,你為什麼這樣的暴戾無情,骨肉相殘,殺了自己的兩個親生女兒,還要殘害自己的親生兒子和皇後呢!眼看著母後手捧白綾向後宮走去,我撲過去跪在母後麵前乞求她,母後啊,我不能讓你死,我一定要帶你逃出京城。母後說,你快走吧,逃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要回來了。我死抱著母後不放,母後突然指著宮外說,你看,官兵已經殺進來了。我一愣,母後撞柱而死,鮮血灑滿了皇後宮。這時,外麵果然響起了人喊刀擊的雜亂聲。劉進勸告我:“父親,我們快走吧,隻有逃出去,才有機會給祖母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