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珍重。”方嶽喃喃自語,信紙在他的手裏握成一團,也不見他有何動作,手一張,那細碎的紙屑隨風揚起,漫進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之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白憲堂先是一驚,方嶽這一手純是隨意而為,卻在無意中顯現出了精深的修為。當初方嶽與武喆在麥葉城中心廣場決鬥之時,他也曾目睹,以他明宗境中階的實力,彼時這二人在他的眼中不過螻蟻而已。時過境遷,這才幾個月的功夫,方嶽後來居上,在修為上以把他遠遠落了開去。
“方公子,就是因為素兒的這封信,在下才沒將公子請進山莊之內,以免人多眼雜。還請見諒。”白憲堂重新走回他的身旁。
方嶽搖頭道:“少族長言重了。能得到這封信,方某已是感激不盡。”
“自受了素兒的托付,在下待在山莊寸步都不敢稍離,每日都囑咐門房,有來找素兒的便來告訴我,嗬嗬,不怕公子笑話,在下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這家也有像個囚籠的時候。”
方嶽沒有笑,隻是問道:“敢問少族長,素兒小姐閉關一般都是多長時間?”
“少則三五個月,多則三五年也是有的。”
方嶽旋即沉默。
白憲堂偷偷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方公子,有句話不知我當講不當講?”
“少族長不必客氣,請講。”
“在下雖不知道公子和素兒之間發生過什麼,但察言觀色也能猜出一二。在天峽穀家父曾答應過公子,願舉全族之力答應公子一件事,但絕對不會包括你和素兒的事。素兒以一身之力,幾乎凝聚了家族所有的希望,家父愛惜她甚至超過了他自己的性命。但是事情卻非毫無轉機。”
“此話怎講?”
“這也就是素兒,若是其他任何一位普通的子弟,恐怕也不會是什麼難題。家父之所以如此,也無可厚非,換做在下處於那個位置也會如此。麥葉城三大家族合力一致對外,的確是事實,但關起門來自家裏也少不了明爭暗鬥,像素兒這樣的天縱之才,豈能輕易放手?但如果把公子換成家族的某一位弟子,這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公子以為然否?”
“哦?這和方某有何關係?”
“據在下所知,在方家,凡是晉階魂宗境的子弟,都會進入權力更大的長老會,在我們白家也是如此。所不同的是,方家的長老會似乎隻為自己的族人所設,而在白家卻沒有了這層顧慮。”白憲堂轉移了話題,說到此處兀自頓住,轉頭看向方嶽。
後者依舊茫然看著紛舞的雪花,似在聆聽,又似心思轉到了別處,良久方歎道:“少族長,有話請盡管直言。”
白憲堂微微一笑,雙手負在身後,仰頭看著天邊,悠然道:“剛才我說素兒是天縱之才,公子又何嚐不是?人生天地,與其渾渾噩噩,不如轟轟烈烈成就一番事業,將自己的英名,與這座天芒山共存,當不負此生。如若公子有意,我白家必虛席以待,這對公子來說卻是一舉數得的善舉。當然,這隻是在下的的妄言,若有偏頗之處,萬勿怪罪。”
方嶽苦笑道:“這是少族長的意思,還是素兒小姐的意思?”
白憲堂一怔道:“這有區別麼?”
方嶽反問道:“不知少族長了解素兒小姐幾何?”
白憲堂失笑道:“也許公子不知,我和素兒雖非一母同胞,但卻從小就在一起玩耍習武,在眾多兄弟姊妹中,就數我們倆還是最談得來的。”
方嶽淡淡道:“有的人你或許認識了一生,卻不一定了解;而有人也許你隻看了一眼,卻能看透她的內心。”
“怎麼?”白憲堂愕然。
“少族長,請恕方某直言。如果剛才的話是素兒小姐的意思,那麼她就不是白素兒了。反過來說,如果方某真的照做,那麼我也就不是方嶽了。”
“為什麼?”
方嶽搖搖頭,卻未回答,隻是淡淡一笑道:“今日倉促打擾,還請少族長海涵,改日方某必再次登門拜謝。方某還有事,告辭。”
施了一禮,轉身出了涼亭。
“方公子,你可有什麼話,需要在下代為轉達麼?”
方嶽一頓,回頭道:“如果素兒小姐真的問起,就說方某來過了便是。”
他也不走石階,就順著緩坡向下走去,在他的身後,在白皚皚的雪麵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足印。
白憲堂就那麼站在涼亭裏,一直看著方嶽走到了坡底,與等候他的三人一同翻身上馬,撥轉馬頭迅速馳去,直至消失在茫茫雪霧中。
這雪下的似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