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謝曉峰:“難道現在你已有勇氣告訴他,你就是他的父親?”
謝曉峰放鬆了她的手。他的手冰冷,他的心更冷。
慕容秋荻道:“可是你隻要能擊敗燕十三,我就會帶他來見你,而你可以告訴他,你就是他的父親。”
她眼中忽然露出痛苦之色:“一個男孩子如果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不但他一定會痛苦終生,他的母親也一樣痛苦。”
謝曉峰道:“所以你也一直都沒有讓他知道,你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慕容秋荻承認:“我沒有!”
她的神色更痛苦:“可是現在我年紀已漸漸大了,我想要的,大多數都已得到,現在我隻想能夠有個兒子,像他那樣的兒子。”
謝曉峰道:“難道你已決心將所有的事全都告訴他?”
慕容秋荻道:“我甚至還會告訴他,你並沒有錯,錯的是我。”
謝曉峰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他忍不住要問:“既然,你已下了決心,為什麼又要等到我擊敗燕十三之後才告訴他?”
慕容秋荻道:“因為你若不勝,就隻有死。”
謝曉峰不能否認。隻有戰死的謝曉峰,沒有戰敗的謝曉峰。
慕容秋荻道:“你若死在燕十三劍下,我又何必讓他知道自己有這麼樣一個父親?又何必再增加他的煩惱和痛苦?”
她一字字接著道:“我又何必再讓他去送死?”
謝曉峰道:“送死?”
慕容秋荻道:“他若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死在燕十三劍下的,當然要去複仇,他又怎能會是燕十三的敵手?不是去送死是什麼?”
謝曉峰沉默。他不能不承認她說的話有道理,他當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去送死。
慕容秋荻又笑了笑,柔聲道:“可是我相信你當然不會敗的,你自己也應該很有把握。”
謝曉峰沉默著,過了很久,才慢慢的說道:“這一次我沒有。”
慕容秋荻仿佛很驚訝:“難道連你都破不了他的奪命十三劍?”
謝曉峰道:“奪命十三劍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第十四劍。”
慕容秋荻道:“哪裏還有第十四劍?”
謝曉峰道:“有。”
慕容秋荻道:“你是說他的奪命十三劍,還有第十四種變化?”
謝曉峰道:“不錯。”
慕容秋荻道:“就算真的有,隻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謝曉峰道:“就算他以前不知道,現在也一定知道了。”
慕容秋荻道:“可是我相信這第十四劍,也未必能勝你。”
她對他好像永遠都充滿信心。
謝曉峰沉默著,過了很久才回答:“不錯,他也未必能勝我。”
慕容秋荻又高興了起來:“我想你說不定已有了破他這一劍的方法。”
謝曉峰沒有回答。他又想起了那閃電一擊。
——燕十三的第十四劍,本來的確是無堅不摧,無懈可擊的,可是被這閃電一擊,立刻就變了,變得很可笑。這是那天他對鐵開誠說的話,他並沒有吹噓,也沒有誇大。
——一個人在臨死前的那一瞬間,想的是什麼事?
——是不是會想起他這一生中所有的親人和朋友,所有的歡樂和痛苦?
——他想到的不是這些。
他在臨死前的那一瞬間,還在想著燕十三的第十四劍。
他的這一生都已為劍而犧牲,臨死前又怎麼會去想別的事?
——就在那一瞬間,他心裏好像忽然有道閃電擊過!那就是靈機。
詩人們在吟出一首千古不朽的名句時,心裏也一定有這一道閃電擊過。
隻不過這種靈機並不是僥幸得來,你一定要先將畢生的心血全都奉獻出來,心裏才會有這一道閃電般的靈機出現!
看到謝曉峰臉上的神色,慕容秋荻顯得很愉快:
“我想你現在就已有了破他這十四劍的方法。”
她看著他,微笑道:“你用不著瞞我,你瞞不過我的。”
謝曉峰道:“不錯,我可以破他這一劍,隻可惜……”
慕容秋荻道:“還可惜什麼?”
謝曉峰道:“可惜這一劍還不是他劍法中真正的精粹。”
他的表情嚴肅而沉重,慕容秋荻也不禁動容:“這一劍還不是?”
謝曉峰道:“絕不是。”
慕容秋荻道:“那麼他劍法中真正的精粹是什麼?”
謝曉峰道:“是第十五劍!”
慕容秋荻道:“明明是奪命十三劍,怎麼會又有第十五劍?”
謝曉峰道:“他這套劍法精深微妙,絕對還應該有第十五種變化,那就像是……像是……”
慕容秋荻道:“像是什麼?”
謝曉峰道:“就像是一株花。”
他的眼睛裏發著光,因為他終於已想出了恰當的比喻來。
他很快的接著道:“前麵的十三劍,隻不過是花的根而已,第十四劍,也隻不過是些枝葉,一定要等到有了第十五種變化時,鮮花才會開放,他的第十五劍,才是真正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