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爾大尼央是心事最重的一位。他雖然作為國王衛隊的衛士,籌備所需裝備要比那些既是火槍手又是爵爺的先生們容易得多。可是,這位加斯科尼見習衛士,是一個深謀遠慮,而又有點吝嗇的人。而且,他比波爾多斯更加愛慕虛榮。此外,達爾大尼央還有那麼一種關心自己事情的擔憂。他曾經向人打聽過博納希厄太太的消息,但沒有得到什麼消息。德?特雷維爾也和王後談過,王後也不知道服飾用品商的年輕的妻子的下落。但她答應派人去打聽打聽。但達爾大尼央還是安不下心來。
阿多斯則待在自己的房間裏,他沒有采取什麼措施。他下定決心不為裝備的事情采取行動。
“我們還剩下十五天時間,”他對朋友說,“那好吧,如果十五天期限已到,我還是什麼也沒有找到,我就找紅衣主教衛隊的四名衛士或者八個英國人的碴兒,一直打到有一個人殺死我為止。別人就會說我為國王戰死了。這樣一來,我不僅盡到了自己的職責,而且不必裝備自己了。”
波爾多斯走來走去,一邊點頭一邊說:“我還是照我的想法去做。”
阿拉密斯鬱鬱不樂,一句話也不說。
可以看出這一夥人的心情是那麼憂鬱。
他們的跟班,分擔著自己主人的苦難。穆斯格東收集了許多麵包皮;原來就十分虔誠的巴讚,現在更是寸步不離教堂;普朗歇則看著蒼蠅飛來飛去;格裏莫,依然沉默,整天長籲短歎。
三個朋友——阿多斯已經發誓不為自己的裝備走出房間一步——都是早出晚歸。他們在街上不停地走動,希望發現錢袋。他們不管在什麼場合,都是如此留心地察看。當他們相互間遇到時,大家悲傷的眼光似乎在問:你找到什麼沒有?
但是,由於波爾多斯首先想到了一個主意,他首先采取行動了。這個可敬的波爾多斯是個實幹家。有一天,達爾大尼央看到波爾多斯走向聖教堂,就不自覺地隨著他也走進去了。進入教堂之前,波爾多斯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儀容。這就意味著他產生了那種非要征服女人才肯罷休的意圖。達爾大尼央小心謹慎地在波爾多斯後麵躲藏著,沒被後者發現,後者以為沒有人看見他,就走進了教堂。
教堂裏在講道,人很多。波爾多斯趁機盯著看女人。因為穆斯格東的悉心照顧,波爾多斯內心的苦悶始終沒有表現在他的外表上。盡管,他的氈帽有點兒磨損了,帽子上的鳥羽有點兒褪色了,繡花有點兒黯淡了,花邊也的確有些陳舊了,但是,由於教堂裏光線不足,使人看不出這些破舊的跡象,波爾多斯始終是英俊瀟灑的波爾多斯。
靠近達爾大尼央和波爾多斯背靠著的柱子旁邊有一條長凳,一位戴著黑帽子的夫人坐在那兒,她皮膚稍稍黃了些,身材稍微瘦了些,但她神態傲慢生硬。波爾多斯的眼睛向下偷偷地看了這女人幾眼,隨後又朝教堂的中殿遠遠望去。
那位夫人的臉色有點兒發紅,並不斷地以迅速的眼光瞟了波爾多斯一眼。波爾多斯的眼睛馬上發瘋地看來看去。顯然,這種方法深深地刺激著那個戴帽子的夫人。她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以至咬出了血。
看到這種情況後,波爾多斯又一次卷了卷唇髭,拉了拉胡須。他開始朝一個漂亮的夫人拋媚眼兒。那位夫人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身後還侍立著一個小黑人和一個使女。她跪在膝下的那個墊子就是小黑人替她帶來的,侍女手裏拿著一個上麵繡有紋章的袋子,袋子裏裝著她念的彌撒經書。她很可能是一位地位特別高的貴夫人。
戴黑帽子的夫人斜著眼睛看著那將目光轉來轉去的波爾多斯,發現他的目光總是落到那個貴夫人的身上。
波爾多斯小心地玩著他的把戲。他眨眨眼睛,將手指按在嘴唇上,發出一個迷人的微笑。這個微笑卻要了那個戴黑帽子的夫人的命。她捶打著自己的胸脯,發出了“唔”的一聲,聲音響得使所有的人都向她看,包括那個貴夫人。波爾多斯盡管心知肚明,但他卻不動聲色,就當作自己沒有聽見一樣。
那個跪在紅色天鵝絨墊子上的貴夫人長得特別美,使得那個戴黑帽子的夫人覺得自己遇到了一個強大的情敵;她的美也使波爾多斯產生了深刻的印象,他也發現了這個女人的美要比那個戴帽子的夫人強上許多倍;她的美也使達爾大尼央產生了深刻的印象,他認出來了,這個美麗的女人就是早先他在默思、加來和多佛爾碰到的那個女人,臉上有傷疤的漢子稱她為米萊狄的那個女人。
達爾大尼央始終沒有將眼光移開那個跪在天鵝絨墊子上的女人,他還注意著波爾多斯那挺有意思的伎倆。他已經確定那個戴帽子的夫人就是狗熊街上的訴訟代理人夫人。他猜到波爾多斯在設法為自己遭到的失敗報複。那位夫人在當時就錢袋問題表現得那麼不能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