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不會出現意識解離?”
“鼓匠七斤的情形雖然特殊,但並非絕無僅有。閩西桃源市有一個桃花會的會首叫方立偉,當地人都叫他啞巴,他愛上一首歌,一首叫《桃花結》的客家山歌,隻有聽到這首歌他才能完成性活動。蹊蹺的是,整個桃源市隻有三姐妹會唱這首客家山歌,因此啞巴跟這三姐妹都發生了性關係。她們的父親以為啞巴是在為母報仇,因為他跟啞巴的母親有扯不清的恩怨,特地來廈門仙嶽醫院把我請去診斷。
我采用了榮格的聯想測驗法,結果表明,啞巴沒有報複三姐妹的動機,他的性變態緣於少年時期的初次性體驗。三姐妹中的小妹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登台表演,唱的就是《桃花結》,她一隻手一束桃花,邊跳邊唱《桃花結》,電風扇把她的裙子掀到肩膀上了。正處在發育期的啞巴坐在觀眾席上,他目睹了小妹裸露的雙腿,完成了他人生的初次性體驗——射精。從此,當啞巴聽到客家山歌《桃花結》的時候,他的性導向就會轉向這首歌,因為這首歌將他潛伏下來的記憶激活了。這樣,聽到《桃花結》成為啞巴的操作性條件反射,是他激發性欲的客觀條件,隻有聽到這首歌,才能進行性生活。可見,啞巴愛的不是某個人,而是那首山歌,換句話說,誰唱這首山歌他就愛誰。悲劇在於,在這個世界上,會唱《桃花結》的就她們三姐妹,因為這首山歌是她們的父母合作創作的。啞巴的病態心理就是典型的意識解離。”
原來是這樣。“那麼,意識解離都跟記憶有關?”
吳醫生皺皺眉頭,長壽眉抖了一下。“有三個因素容易產生意識解離。”吳醫生介紹說:
“一是體質因素,病人通常有喜歡做白日夢、借幻想來逃避現實困境的精神傾向。如果把他的腦子比作收音機,那就是螺絲鬆動,容易跳台。
二是心理因素,最常見的是病人麵臨他無法承受的心理壓力或創傷,為了逃避痛苦,曾經令他充滿罪惡感的經曆本來被保存在一個秘密的頻道裏,這時會突圍而出,產生占台的情形。
第三種是生理因素,比如因車禍、跌倒所產生的腦部受震蕩,酒精、藥物引起的意識變化及其他的腦病變等,它們就像大腦的信號混亂而自動跳台。”
“這麼說來,鼓匠七斤是屬於心理因素導致的意識解離。可是,他平時說的話有很重的福建地瓜腔,發病的時候說的可是流利的普通話。”
“雖然病人在意識解離時經常表現出他平日不太可能掌握的知識或技藝,這隻是表象,其實有很多是來自他已經忘記的見聞、閱讀或者幻想,當然,有些也可能來自人類奇妙的潛能。比如病人能說出一大堆他不知道的知識,我認為這是人類集體潛意識的產物,因為很多人在夢中也會擁有類似的‘影像化知識’。”
吳醫生到外間找來小手電扒開我的眼皮照了又照。“你沒事吧文武?”吳醫生顯然是心有餘悸,“我最擔心的就是你腦子犯糊塗,老虎雄他們還在你家等你哪。”
“我沒事。”我站起來跟吳醫生握握手,“我一點都沒犯糊塗,我知道還有多少事在等著我去做。”
“那就好那就好。”吳醫生輕歎一口氣,“我跟老虎雄說了,你的神經比較脆弱,千萬別穿製服嚇唬你。”
我像長輩一樣拍拍吳醫生的肩膀說:“你放心,老虎雄我很熟悉的。”
吳醫生被我的話釘在原地,我走出大門才聽到他在後麵喊我:“文武,文武你等等,楊教授的信還沒給你哪!”
從醫院到濱海大學乘車還要幾十分鍾,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昏昏沉沉搖搖擺擺,我是個生活簡單想法直接的人,這幾天發生的事讓我的腦袋瓜轉不過彎來。父親,養父,七斤,生父,母親,盜墓,自殺,偉哥,這些雜亂無章的名詞環繞著我,擠兌著我,逼迫著我,讓我喘不過氣來。父親的信,不,養父的信(也許是遺囑吧)一直被我攥在手上,走到家門口找鑰匙的時候才發現它已經濕透了,可見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對了,沒帶鑰匙。我摁一下門鈴,開門的是一個陌生警察,估計就是吳醫生所說的本市帶路的,他閃出半個腦袋問我:“你找誰?”我找誰?哼!我說:
“我要回家。”
見我從警察的身旁擠進來,老虎雄的頭皮跳了兩下,臉上堆起笑容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急死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