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吧。

對了,他就是在母親的慫恿下加入了附近的劍道教室。比起珠算或毛筆字很厲害的兒子,母親更希望把兒子教養成堂堂正正的男子漢。練習十分嚴格。如果沒有戴上麵具時那種血脈賁張的感覺,他可能沒辦法持續那麼久。戴上麵具以後視野變得狹窄,隻能感受到自己的氣息,那種感覺很像是躲在紙箱做成的秘密基地裏。雖然不覺得自己有想要變身的願望,但是下意識裏也得到了滿足。鼻梁被麵具上的縱向鐵絲擋住,十三根平行的鐵絲把五官分割成一塊一塊。除了從看東西的小洞向外窺探的雙眼以外,其他部分全都與陰影融為一體。那不能稱為臉。這時候不需要臉,一切全憑看的人想像。當他長了滿臉的青春痘,開始在意起異性眼光的時候,那張狹小又充滿汗臭味的麵具底下,反而是比任何地方都令他放心的場所。

因為母親的期待,因為這張臉使然,因為學習了劍道,才讓他走向延長線上的警官之路。

這是必然嗎?

還是偶然呢?

三上把毛巾擰幹,把臉擦幹淨。掌心傳來用力擦拭的觸♪感。

透過劍道,他還學會了禮節,也鍛煉了身體。但是心呢?心究竟學到了什麼?又是如何被鍛煉的呢?他具有一般的正義感與一般的好勝心。所以才能抬頭挺胸地任職於警界,擺出刑警的派頭。可是……。

耳邊傳來呢喃聲。

刑警成了另一張麵具。

他在偶然的情況下得到這張新麵具,而且很幸運地一戴就是二十幾年。

<刑警是世界上最輕鬆的工作>

尾阪部的意思或許是刑警這個職業可以成為人生中的隱身蓑衣也說不定。透過小說、電視連續劇或紀錄片的過剩供給,任誰都知道刑警的辛苦與悲哀,任誰都知道刑警絕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所以隻要報上刑警的稱號,對方就會擅自啟動他的認知按鈕。自己什麼都不用說明,這點倒是挺輕鬆的。更何況,永遠都有追捕不完的獵物,所以刑警也可以把現實生活中的辛苦、煩惱和悲哀全都輕易地束之高閣。在轄區的時候,鬆岡就常常這樣激勵部下:不要抱怨,要好好地享受,政府不但讓我們去狩獵,還付我們薪水呢……。

撇開理性不說,刑警其實並不具備憎恨犯罪的本能。有的隻是逮捕犯人的狩獵本能罷了。三上也不例外。鎖定目標、追捕、使其認罪。如此周而複始的每一天,讓他失去個人的特色,逐漸染上了刑警的顏色。沒有人抵抗,毋寧說是每個人都自願主動染上更深的顏色。狩獵不再隻是為了生活,對於想要留在獵場上的人來說,狩獵不僅是唯一的樂趣,也是最享受的娛樂。

應該要問一下幸田。問問被剝奪了狩獵的權限而成為被狩獵的一方,工作隻是為了跟妻子活下去的他,刑警的工作到底辛不辛苦。

三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充分地享受過狩獵的樂趣以後,總是要付出代價。如果現在才要脫下刑警的麵具,搞不好連整個人生都會跟著七零八落。裸露出來的如果是真麵目還好,問題是真實的自己到底還存不存在,這才是重點所在。“前科”那一年讓他了解到刑警工作其實是一種麻藥,一旦沒有繼續服藥,就得每天麵對扭曲變形的恐懼與自卑。

<你打算一輩子在警務部當刑警嗎?>

三上這次點頭了。

長官四天後就要來了,眼下保持冷靜比什麼都重要。為了保護家人,不得不站在警務陣營的旗幟下。刑警的心雖然發出悲鳴,但這正是他還能保持冷靜的證據。不需要強求自己,就算情感與理智互相拉扯也沒關係,隻要好好地完成廣報官的任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