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的時候我才能夠再度睜開眼睛,腦袋猶自昏昏沉沉的,依稀還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又忘了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但眼前看到的是師父沉睡的側臉,鼻梁挺直,眉如遠山。
我靜靜看著他,一動不動。
師父是當世英雄,心中藏著國泰民安,天下百姓,但我隻是個平凡人,沒什麼大誌向,唯一的願望便是能夠與他在一起,見他平安喜樂就好了。
隻是昨晚……
那些喘息、叫喊與激烈回湧,令我情不自禁地捂住臉呻吟了一聲。
師父幾乎是立刻便醒了,睜開眼看我,聲音朦朧:“玥兒。”
我羞得隻能從手指縫間看他,又不舍得退後或者轉身,我們的身體仍舊緊貼著,溫暖的感覺令我貪婪。
師父拿手來摸我的臉,想要撥開我的手看清楚,微笑道。
“怎麼了?”
“沒,沒事,師父你還好吧?”我一邊怕羞一邊想起件重要的事情來,雖然我知道師父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但以昨夜的激烈程度來看,終於能夠清醒思考的我仍是不能不擔心的。
我這樣說著,兩隻手也顧不上捂臉了,一隻手去找師父的脈門,另一隻手更是直接放到了他的胸口上。
師父被我這樣上下其手,眼裏的顏色頓時深了一層,反掌捉住我不安分的兩隻手。
我發急:“師父,你讓我診一下脈,昨夜你吃了太師父的藥……”
“昨夜我並沒有服藥。”師父答我,又想起什麼那樣,臉上變了神色:“太師父給了你什麼藥?”
到了這個時候,再說我不知道太師父究竟幹了什麼也不可能了,我心一橫,索性把事情全招了,師父聽完愣了許久,最後閉上眼睛,抬起一隻手橫在眼上,無奈地。
“你太師父真是……”
正要說話,門外突然傳來徐平的聲音。
“侯爺還未起,請雲大人前廳暫候。”
“皇上憂心侯爺病情,特令我等前來請侯爺入宮診治,皇上的意思是,宮內藥材齊備,禦醫會診方便,對侯爺的病情更有好處。”
子錦要師父入宮……
我在雲旗的聲音中停下所有動作,渾身僵硬。
“侯爺還未起。”徐平重複著同一句話,寸步不讓的味道。
“那我等便在府外等候,不打擾侯爺了,待侯爺醒來,煩請徐驃騎知會一聲。”
輕而迅速的腳步聲遠去,我仍舊一動不動,直到師父拿手來抱住我,聲音裏帶著安撫。
“不用擔心,先起吧。”
我跪在床上替師父束腰帶,怎麼都掩不住憂心。
“師父,能不能不要去?”
“不會有事的,這樣也好,我還有些話要與他說。”師父安慰我,聲音平靜溫和。
“可是……”我忐忑,一想到皇宮便渾身發冷。
那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冤魂無聲無息地喪生期間?比明刀明槍的戰場更令人恐懼。
“不過是禦醫會診,或許這樣讓他死心……會更好一些。”師父說到這裏,終有些無以為繼,隻輕歎了一聲。
“如果師父進宮,我也去。”
“你留下。”師父立刻答我,一點遲疑都沒有。
“為什麼?”
“你去做什麼?”
“我守著你。”
“你在這裏等著就好。”
“我是你妻子。”
然後我就傻了,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對著師父說出這樣的話來,手上動作完全停了下來,整個人都愣在那裏。
師父也愣了半晌,最後居然笑了,笑完來牽我的手。
“是,我知道。”
侯府馬車緩緩駛向玄武門,巍峨宮牆朱紅如血,國喪時的漫天白綾早已撤了,唯有那些全副武裝的皇城禁軍仍舊十步一崗地環繞在牆下,風中靜立,說不出的威嚴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