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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元元年,新帝登基三月,朝中局勢初定。武威侯國喪之日帶傷守靈,為阻王氏逼宮鏖戰整夜,隨身親兵折損者眾,自身亦傷及內腑,雖經禦醫國手悉心調理,仍不見其效,後於朝堂之上嘔血不止,朝野不安,奎元帝遂下旨,準武威侯入山休養。

師父回到白靈山那日,我被太師父一聲大喝嚇得渾身僵硬,十根手指都亂了章法,還想去把師父的脈。

師父反手握住我的手指,我掙了一下,他索性把我兩隻手都握住了,這才抬頭對太師父說話,聲音平靜:“師父,你嚇著她了。”

我手指被抓住,摸不到師父的脈,心裏更是著急,語無倫次地:“師父,太師父來看看,不不,師父,師父你讓我看看。”

太師父露出一個慘不忍睹的表情,甩著手走過來:“這孩子,看到你話都說不清楚了,走走,先回去再說。”

師父應了一聲,太師父走過他身邊,伸手拍了拍他,師父人高,這兩下都拍在他的胸口上,太師父拍完了也沒有停步,隻說了句。

“你們老徐家都一樣,真能撐。”

師父一直握著我的手沒放,太師父走得很快,轉眼沒影了,他卻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猶自與我站在原地。

我一直掙不開師父的手,最後索性拿臉靠過去貼在他胸口,用耳朵去聽他的肺聲。

師父之前在皇家狩獵那日被毒箭射中肺脈,之後雖然救回來了,但數度咳血,直到大喪那日都沒有好透,我是最清楚的。肺脈受損雖非不治,但首重靜養,最忌未愈過勞,那日我會因雲旗一句話入宮也正是為此擔憂,但後來事情的發展根本不是我所能想象的,能活下來已屬奇跡,師父將我送回白靈山時我還燒得昏昏沉沉的,即使沒有發燒,我也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畢生所願不過是日日與師父在一起,但如果這願望可能給師父帶來危險,我寧願走得遠遠的,然後等他,一直等下去,等到他能夠再見我的那一天為止。

我以為聽從師父的安排離開京城是最好的,我以為隻要我在白靈山安靜地等著,總有一天會再見到師父,一切都來得及。

但我怎麼都沒有想到,師父的傷勢會惡化到這個地步,肺中經脈幾乎粉碎,斷裂的枝條仍能再生,但打碎的瓷,怎麼補得回來?

師父並沒有身著戰甲,我的耳朵隔著軟的布料貼在他的胸膛上,師父咳嗽了一聲,拿手來擋,胸口微微地震。

我並沒有再做進一步的動作,隻把身子貼緊他,又用那得了自由的一隻手繞過師父身體將他抱住,用力得手指都在抖。

師父將我的臉輕輕從胸前推開,微笑道:“好了,總這麼黏人,怎麼總也長不大。”

我難過得……要用盡全力去強迫自己才能不落下淚來。

師父拉我在溪邊坐下,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落日餘暉落在我們身上,師父的臉融在光裏,似遠又近。

“師父,你不走了吧?”我掙紮許久才開得了口,問他。

如果師父不走了,有我和太師父在,想盡辦法去修補受損的經脈,時間久了總會好一些,就算真的不能複原,今後不入朝堂不上戰場,就在白靈山上過些閑雲野鶴的日子有什麼不好?

師父說過,戰士守國門,將軍死社稷,但既然將軍的身體已經不適合再上戰場了……我抱著師父的胳膊,心酸又自私地想著,那這國門就讓別人去守吧。

師父沉默片刻後,才答:“玥兒,你可是想我留下?”

我拚命點頭。

“陪著你嗎?”師父微笑。

我呆在自己不敢說出口的奢望裏,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答了一句,聲音微弱得唯恐一說出來就會碎掉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