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沒積蓄了,打算給我女朋友開書吧的錢都沒了,我怎麼翻身?”柳漾頹廢地說。
“不如,我借你?”
“你?借給我?”柳漾懷疑地望向侍立岩,隻幾秒,他便不容置疑地拒絕,“不行!”小時候,父親因為欠債,他飽嚐了被人追債上門那種將尊嚴踩在腳下的痛苦。
侍立岩目光狡黠地打探:“為什麼?”
“說不行就是不行!”他一口滅絕了侍立岩的好奇。
然而,柳漾心間的晃蕩卻好比秋千,幅度越來越大。他獨個叫了一打酒,一瓶瓶灌著。一個人經曆重大事故,可能會令他成長,但亦可能令這個人鑽牛角尖。柳漾正屬於後者,他的腦袋內愈加治絲益棼,沒有積蓄的不安定感,夾雜著懊惱與不甘心,如果讓那霎知道他輸光了所有錢,一定會唆使安葵離開他吧。那霎曾經蔑視他隻做了一名跑堂,雖然好不容易從股票上賺到一筆錢,期待開一家書吧從跑堂躍升為老板,讓她刮目相看,結果,他卻輸光了全部。少年時期,家裏為父親還債的清苦日子一次次浮現眼前,那幾年,他確實覺得很窩囊,即使過去十多年,依然抹殺不了心底那種根深蒂固的感覺。而現在,他重新萌生出的,竟與那時一樣強烈的——窩囊。
柳漾請了幾天假,日日在酒吧買醉,連安葵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最終,一念之差約了侍立岩,跟他借了一筆錢,為了掩蓋他的失敗,一切都在所不惜。但是,人一旦對某樣事物走火入魔,便失去了判斷力。
柳漾千金一擲,過於緊張地盯著屏幕,內心的貪念蛇一樣吐著噝噝的信子,總是期待下一秒再漲些。結果,就在手指遲疑的一秒之間,拋物線開始下滑,與此同時,買盤全部消失,仿佛商量好共同進退一樣,希望好比泡沫般破滅。
侍立岩得到柳漾又輸的消息,害怕自己的錢有借無還。於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問柳漾何時還錢。柳漾受不了疲勞轟炸,幹脆關掉手機。
那晚,柳漾一個人在慢慢吧,忽然斷電,他趕緊點燃幾支蠟燭,送走最後一個客人,他打算收拾一下打烊。而此時,侍立岩推門進來,柳漾躲避不及,在幾團燭光裏顯得心慌意亂。
侍立岩的態度緩和,本著商量一個解決方案的決心去的。但是柳漾的態度卻生硬,他的腦海閃過一幕幕小時候被人追債的情景,臉上的肌肉抽搐幾下,不由自主地脾氣暴躁。
“還不出來,現在身無分文!”他霸道地說。
“我是來找你解決事情的,不是看你耍無賴的!”侍立岩忍不住也提高了音調。
柳漾跳起來,狠下一條心:“命在這裏,愛拿不拿!”
涼介便在話音中出現在燭光下,他來慢慢吧找Silence,冷不丁瞅見柳漾對侍立岩的激烈舉動,他隱隱覺察出不妙,上前詢問他們怎麼回事。
而柳漾的心態處於高亢的劍走偏鋒中:“我跟他的事,你別管!”
“現在是你欠我錢,你還那麼無賴態度!”侍立岩也怒發衝冠。
涼介一把捉住柳漾的衣領:“你欠人錢?你做什麼了?是不是股票賠了?”
“何止,他還炒權證,誰知道這個人隻有貪心沒有腦子,賠得精光!”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怎麼對得起安葵啊?你對安葵到底是不是認真的啊,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你跟她的未來啊?”一口氣質問了許多,仿佛所有的不滿都在此刻爆發,仿佛所有的擔心都奔著安葵去。
於是招惹了柳漾更大的憤怒,侍立岩反而呆在一旁。一眨眼,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爭鋒相對的人變成了柳漾和涼介,而非他這個最初的當事人,看上去使人啼笑皆非。
繼之,是肢體上的碰撞,柳漾推開涼介拽著他衣領的手,涼介往後倒,撞在桌角上。涼介忍住疼,衝上前跟柳漾扭打成一團。這一不理智的變化讓侍立岩措手不及,他去拉開兩個人,卻猶如螳臂當車,那兩個人瘋狂地掐上了,從這頭打到那頭。侍立岩就從這頭追到那頭,結果變成了奇怪的三個人之戰。這令侍立岩很憤慨也很鬱悶。
一支蠟燭被撞倒了,燒到了製作室敞開的門,但是誰都沒發現。直至他們從混亂不堪的打鬥狀況反應過來,火勢已經燒到了書架上的漫畫書。而躥入製作室的火焰早已沿著薄薄的布料和紙樣輕易而迅速地奔走。涼介就呆愣住了。而柳漾和侍立岩頭腦倏地一激靈,反應格外靈敏,七手八腳試圖潑滅書架上的火苗,但是於事無補,終於還是撒腿跑出門去。
唯獨涼介,雙腳像生了根一般,盯著四處躥動的火苗。幼年火災的場景跳躍鋪展在眼前,他親眼看見父親奔進火海,為了他哭鬧著要救的兔子寵物,繼而被吞沒無影。涼介忽然想大哭,淚腺鼓脹酸澀,但是,呼吸仿佛被切斷,立時困難,快要窒息。
千鈞一發之際,有雙手拽住涼介,將他狠命往一個方向拖,大聲在他耳邊嚷:“快走!不要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