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在我的“白衣襟”裏突然出現了幾個黑點?黑影?極小,極小。最初,我還以為是有人也像我一樣踏雪尋樂——在那樣一個廣袤而坦蕩的雪原上,人影與小黑點確實是難以分辨的——後來,我頓腳細瞧,才看清原來是一片一片的腳印。其實,說成足跡更確切,因為那隻不過是留在地上的一個個圓坑,弄不清是人或別的什麼動物踩踏出來的。不可思議的是,它為什麼猛乍乍地好像從天而降地出現在雪原上?當然,我不排除這種可能:那踏雪者留在前麵的足跡被狂風暴雪掃平了,後來雪停風止,其繼續行走,足跡便留住了。
總之,這足跡奇特,玄妙,我無法弄清它的來龍去脈。索性,不管那麼多了,權當它是我散步路上遇到的一道風景。
這時候,茫茫雪原更空寂,闊遠,連剛才極目可望的昆侖山的皚皚雪峰也與雪原融彙為一體,消失得無蹤無影了。隻有那一行足跡顯露在我麵前,一直延伸到望不到邊際的雪平線上,我散步的悠閑全無,心被一個願望牽著。
什麼願望?
我莫名其妙地相信這行足跡的頂端會有一個什麼故事。
誘惑也是一種力量。我邁著快捷的步子走著,像彩雲追月,追的是投入到記憶中的一道影子。不久,額頭就冒汗了,身上也粘糊糊地滲出了一層汗泥,我把皮帽掀掉,拿在手中,這樣走起路來輕鬆了許多。這會兒,如果旁邊有人看到我,一定會發現我的頭上像剛揭鍋的蒸籠冒著熱氣。我走得酣暢、開心。
時間被我有節奏的踏雪聲踩碎,又被悠悠多情的晨風銜接在一起。約莫一個小時過去了,我回頭一看,火球似的太陽從身後的東邊天畔已經升起了一竿高。陽光的碎片給雪山鍍上了一層美麗的金粉,昆侖山罩上了一件桔紅的彩衣,原先那潔白的雪也變成了似金似銀的顏色。我真無法用文字形容出那一刻我是在多麼壯麗、溫暖的氛圍裏行走,隻想驕傲地告訴我的讀者:昆侖山的美麗超過我所見過的每一座名山。
美麗的時刻總是不會持久的。在我行走了不到千米的時候,隨著太陽的逐漸升高,大地的彩衣流星般消失。雪原又恢複了一望無際的白亮,遼遠。一切都變得如前一樣的單調,寂寞。
我聽見了陽光碰在雪地上的聲音,微弱,細碎,蜜蜂在花蕊上忙碌時一般。
這之後,我走了最多不到半裏,遇到的一件事就成了我這一生也很難解開的一個謎。一直被我追隨的那行足跡突然斷線了,是在一池水前消失的。
我茫然止步在水池前。我確實覺得這水裏儲存著複雜的故事,說不上是風雨、暴雪還是濤聲,也弄不清是雪原的故事、冰川的故事還是戰友的故事。我一時手足無措,思緒恍惚。在我的腦子稍有清醒後,才仔細地打量起了這池仿佛從天而降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