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蘇軾應該說是秦觀的幸運,可誰又曾料到,遇到蘇軾又是他更為悲慘的命運的開始呢?秘書省正字沒做多久,就成了朋黨之爭的犧牲品。作為舊黨的蘇軾遭到崛起的新黨的迫害,蘇軾等一大批人遭到貶謫,作為蘇軾的得意弟子秦觀也未能幸免於難,他先是被貶到杭州做通判,後來貶到湖南郴州,繼而貶到更遙遠的廣西橫州、廣東雷州。後來宋徽宗繼位,大赦天下,宋微宗喜歡秦觀的詞,於是召他為宣德郎,令人歎惋的是,還沒有來得及上任,水土不服,憂勞成疾的秦觀就客死在了途中,時年五十一歲。
想來都不免心酸,這樣一位滿腹才學的男人,竟落得如此下場,他生前連一天的好日子都沒有享受過。
自古才子多磨難。這是我的一位朋友的感歎,他也是一位才子,自詡為“有才華的窮人”,搞音樂的,搖滾樂。寧夏人,熱愛自己的家鄉,很富有創造激情,把家鄉的民歌花兒與時尚的搖滾結合在一起,創造了一種新的搖滾樂——鄉土搖滾樂。我聽了他的鄉土搖滾,他那富有磁性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震撼了我,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音樂。可是,他的鄉土搖滾屬於小眾音樂,很少有人喜歡,這是他的無奈,但他仍然堅持著,不背叛自己的音樂夢想。我的這位朋友雖然很有才華,但他不喜歡別人叫他才子,他調侃道:“古往今來,沒有一個才子有好的下場。”
想想也是,古往今來沒有一個才子有好的下場,悲哀。
宦海沉浮,被貶郴州的秦觀曾經寫過一首《踏莎行》:“霧失樓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初到郴州的秦觀,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排遣寂寞與苦悶的地方,隻能一個人困守在淒冷的旅舍裏。春寒料峭,夕陽西下,杜鵑的哀啼傳來,被貶到千裏之外的他,麵對命運的無常,他也隻能悲傷的歎“為誰流下瀟湘去”了。
我們來說秦觀的愛情。古時的愛情講究門當戶對,像秦觀這樣一個落魄文人,沒權沒勢,徒有虛名,自然大戶人家的小姐是看不上他的,小家碧玉吧倒也不錯,但秦觀又是一個對愛情非常嚴肅的人,決不將就,決不湊合,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他稱心如意的。
皇帝不急太監急,古道熱腸的蘇軾見秦觀老大不少了還是一個光棍,就費盡心思為他張羅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叫徐文英,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秦觀對她沒有感覺,尤其反感她身上那股嬌氣。可是,他還是妥協了,為了不讓自己的恩師失望,他娶徐文英為妻。
這是一樁沒有愛情的婚姻,這注定是一個悲劇,很不幸,秦觀並沒有像元縝、蘇軾那樣對自己的妻子產生愛情,他也曾試著愛她,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日久生情的夢想也被打破。麵對他,他感覺隻是一個靈魂出竅的人,針刺一樣的難受。
他想離開她,想休掉她,可是又覺得對不起她,也對不起蘇軾,於是隻好遷就,盡一個丈夫應盡的責任。可憐我們的秦觀,還沒有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還沒有嚐到愛情的滋味,就被形同枯木的婚姻束縛了手腳。
他很苦悶,也曾去過青樓,但他不是柳永,他背負太多,和歌姬交往隻限於聽她們彈奏,不敢越雷池一步,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個純情的人,相信這個世界有真愛,他的真命天女也一定存在某個地方,隻是緣分還沒有到。他是一個隻相信感覺的人,如果對一個女子沒有感覺,他不會認為有真正的愛情產生,就像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