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柳永:愛在煙花深處(2 / 3)

五年了,謝玉英變得更加嫵媚動人。

她不曾想到,她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竟然沒有忘記她,她熱淚盈眶,把他邀進了她的閨閣。

這一回,良辰美景沒有虛度。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他和她在煙雨樓裏相處了七天,這七天,她閉門謝客,隻服侍柳永一個人。七天後,他要離開,她一把拉住他的手,開始喚他柳郎,柳郎,你可以不可以為我留下來?

他怔住,無語。她鬆開他的手,在一旁拭淚。她知道柳永不是她一個人的柳永,柳永是很多人的柳永,可是她多麼想,柳郎隻是她一個人的柳郎。

她其實很想他為她作一首詞,為了他不在的時候彈唱思念,可是她說不出口,她怕她一開口,就玷汙了她對他聖潔的感情,她不像有些女子,愛的隻是柳永的詞,她愛的是柳永的人。

柳永是何等心細的男人,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可是他終究是一個浪子,終究還得離開,於是,他為她作詞,就是那首纏綿悱惻的《雨霖鈴》。她當即拿來琴,為他彈唱,他作這首詞的時候沒有流淚,可聽她彈唱的時候,這個多情的男人,卻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淚水。

她彈奏的時候,一直看著他,看著他那黑如金墨的瞳仁裏,隱藏了太多世人無法理喻的孤獨。

他還是走了,盡管有萬般的不舍,她問他,何日君再來?

他不知道。也許明天,也許一個月,也許一年,也許十年,也許一輩子。

柳永走後,這個叫謝玉英的女子不再接待任何客人,不再為任何尋花問柳之人彈奏。鴇母憐他身世,收她為義女。可是,她等的那個人他還會回來嗎?他日夜吟唱他的名字,他可曾聽見?她日夜彈唱他為她做的詞,他可曾聽見?

他沒有聽見,他已經在路上了,他下一個目標無非是另外一個青樓,從一座繁華的城市漂泊到另外一座繁華的城市,從一座青樓漂泊到另外一座青樓,從一場蒼涼漂泊到另外一場蒼涼,如此沉淪,如此放縱。

什麼時候他開始了這樣的生活?他已經記不清了,也許他天生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回憶少年時期的柳永。出身也並不卑微,祖父柳崇是博學鴻儒,父親柳宣也官至工部侍郎,叔叔、哥哥也都是進士,可唯獨他,是柳家的不肖子孫。從小就吊兒郎當,哥哥們在埋頭聖賢書,他卻在樹上掏鳥窩。父親要他學詩,因為詩才是當時的純文學,隻有把詩做好了,才可以考取功名。可他偏不,他沉迷於別人不屑一顧的通俗文學當中,把創作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慢詞當作他畢生的事業。

於是,柳家的人認為他無藥可治了,不管他了,任他花自飄零水自流,天南海北。

父親經常罵他沒出息,為了證明他有出息,他也做過當官的夢。第一次科舉考試失敗,他沒有氣餒,卷土重來,第二次科舉考試失敗,年少輕狂的他寫了一首發牢騷的詞《鶴衝天》: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姿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一時的牢騷之作不料卻斷送了他一生的功名。這首《鶴衝天》有好事者拿到宋仁宗那裏,宋仁宗越看越憤怒,尤其是最後那一句“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刺到了他最敏感的痛處。三年後,柳永再一次參加科舉,禦批時,宋仁宗看到了柳永的名字,勃然大怒,一筆把柳永的名字勾掉,並旁批曰:“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

命運真是充滿了變數,現在回想起來,柳永還要感謝宋仁宗,如果沒有當初他那一句“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也就沒有現在的柳永。